77.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1 / 1）
第七十七章
楚邺又磕了个头，声音清幽：“你没忘记, 只是如今你若有所动摇, 也无碍, 做兄长的总是希望姊妹幸福的。” 朝露心下一沉, 楚邺当真会因为她个人的喜欢而放弃对皇位和权力的争夺, 她觉得有些心慌，越想越蹊跷, 总觉得楚邺好像在算计她, 朝露心中略有些慌乱还有些难过。 “邺——邺哥哥, 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你心中所图。”朝露企图用亲昵些的称呼来安抚他，因为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被他故意骗到此处的, 绑架撕票—— 好像有些不切实际, 朝露看不懂他的图谋是什么。 楚邺以为她是改变心意，打算重回正轨了，但却也并不急躁，眉目间有些哀戚：“我并非强迫于你，只是六弟未曾对你许下承诺, 我又何尝不是畏惧他只是利用你。” 他考虑得也没错, 但朝露总觉得他这副面容有些作假, 即便他演的似乎很动容, 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看过太多的和电视剧培养出来的, 此刻的楚邺竟然有些像一朵硕大的白莲花。 朝露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 主要是朝露觉得楚邕至少应该有些喜欢她, 否则他不会做出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比如偷亲，比如对她格外关照。 更何况她的任务本就是楚邕的垫脚石，她不属于这里，即便是被利用了，她也只想早些功成身退，少些羁绊。 “兄长担心的是，妹妹谨记，太子殿下应该就要回府了，我若是一直在此定会惹得殿下起疑，于兄长也无益处。”朝露稳住心神去看楚邺，他幽黑的眼眸同楚邕很是相似，叫她什么都看不出，甚至还有些窒息。 “我送你出去。”楚邺敛了敛神色，突然笑了笑，仿若阴霾散开，初霁。 朝露一眨眼就看不懂楚邺的神色了，刚才那些猜疑就仿佛是她自己做了一场梦。 “不——” “孤以为不需要劳烦五哥了。”殿门突兀地被人从外面推开，刺目的阳光射进来，朝露一下睁不开眼，可楚邕熟悉的语调接踵而至，朝露不禁白了脸。 难怪，难怪嗝屁提醒她，楚邕竟然已经到了门外！ “给殿下请安。”朝露连忙俯身低头行礼，顺便掩住自己仓皇的神色。 “太子爷这是怎么了？”楚邺面上带了笑意，神色和缓道：“今日是母妃生辰，本王情表妹过来，给她的姑母磕个头，太子爷怎的便气恼上了，莫非还担心本王抢你的奴婢不成？” 朝露有心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并未注意到两人突然剑拔弩张的气氛，子规在殿外候着，殿门外竟然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子规连忙冲里面道：“有人来了。” 楚邕看了一眼楚邺：“请吧五哥。” 稍后朝露便被楚邕携住了肩膀，跟拧小鸡仔似的，突然再次轻功跃起，尾随其后的还有楚邺，四个人一道躲在了隐蔽的角落里。 接着便看到龙撵落在储秀宫的门口，楚煜连带着景明帝还有一批太监宫女，一个个拿着香盏经文的。 楚邕和楚邺同时冷了面色。 景明帝之前便下诏任何人没有他的准许不得踏进储秀宫半步，除非是每日洒扫的宫女，他们没有诏令擅闯储秀宫可是大罪，若刚才被发现一个都逃脱不了，而且今日还是纯妃的忌辰。 楚煜来得这样快，所图为何一眼便知。 “父皇，母后说近日宫中祥和，父皇您的身体亦是愈发康健，必是纯母妃在天之灵的庇佑，特意从寺庙请了香火祭拜纯母妃，儿臣想着极好便向父皇请旨了，幸得父皇不怪罪儿臣莽撞之举。”楚煜扶着景明帝，解释得一片孝心和忠诚，视线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遭来。 方才还传话说人还没走，怎么片刻功夫便不见了。 “你这般想便是极好，孝心可嘉。”景明帝立时便笑起来，布满褶皱的脸庞俱是喜色，抬眼盯了盯储秀宫的匾额，眼眶竟有些红润了。 人老之后便愈发会想起从前的事情来，景明帝更是如此，久居高位之人又多疑，自然是孤独孑然。 “父皇喜欢便好，儿臣不敢居功。”楚煜面上恭谨极了把景明帝往正殿引，他的人还在使着眼色，说人已经不见了，楚煜眸中神色骤转，却还是得含笑应付着景明帝。 此时楚邕和楚邺倒是已经出了储秀宫。 楚邕一路沉默寡言，朝露已经感觉到他周身的寒气，不经瑟缩了身子，子规和朝露按例得走在两位主子的身后，可太子一路未放手，还是半提着朝露的肩膀，朝露吓得脚步虚浮不已。 一出了储秀宫，楚邕便撒了手，朝露连忙躲在后面去，楚邕面色似乎恢复如常了，朝露心中却还是不安，总觉得秋后算账大抵是安排上了。 楚邕有意想同楚邺分道扬镳，楚邺却偏生不避让，偏生笑得如沐春风：“前面是良母妃的寝宫了，太子爷可要去瞧瞧？” “不必，太子妃将将有孕，孤须得请太医瞧瞧。”楚邕拒绝地干脆利落，叫人挑不出错处，朝露却下意识皱了眉。 “如此，本王便先行一步。”楚邺这才没再纠缠，朝露突然发觉楚邺竟然没有随从，后来转念一想，他既然是来偷偷祭拜纯妃的，带个人自然更不方便。 等楚邺走了，楚邕这才面色黑沉的看向朝露，他回头看，朝露看到他半边冷峻的侧脸，冷眸半阖低垂着，瞧着有些暴戾：“不想回太子府，想去肃王府？” “奴婢，奴婢没有。”朝露回答的结结巴巴，这该死的紧张腿软。 再看向楚邕时，他已经脚步飞快地走在了最前面，朝露和子规连忙跟上，楚邕沉默无言，子规走在朝露旁边也是，目不斜视，冷酷无情的样子，像极了现代被抓进监狱之时，冷漠地警察拿着枪把人关进去。 阴森森地，朝露半个字都不敢说。 好不容易上了轿子，朝露一点也不敢跟楚邕坐在里面，巴巴地坐在了外面，出乎意料地，楚邕竟然没有叫她做进去，朝露缓了缓心神，外头的风，吹得她紊乱地脑子可算清醒了些。 总算到了太子府，朝露亦步亦趋地跟着楚邕往里走，非常乖像个小跟屁虫，子规暗中偷笑，朝露精神高度紧张都没有发觉，总算到了十字分叉口，朝露一边觑着楚邕的背影，一边悄悄地挪向自己院子的方向，撒开脚丫子就要健步如飞。 刚抬起脚就被人拽住了后衣领子，朝露最下意识地动作就是捂住自己得脸。 幸好这条主干道不是去后院的没什么婢女，只有几个过往的家仆，看到这副情景都十分知趣的低下了头，朝露连忙捂住脸，丢人啊，而且被人知道了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尤其是安如筠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跟孤过来。” 楚邕的声音像紧箍咒似的，在朝露耳畔回响。 像她从前的时候，班主任抓到迟到的她“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一样一样的。 朝露连忙撤回去：“是。” 子规被留在了门外，朝露被揪住衣领拉进去，差点喘不过气被他勒死。 朝露心想刚才在殿门外楚邕是不是听了太多的东西—— 可她没说什么吧。 “我病了一场便忘却了许多事情，我想我当初是想替你刺杀安皇后和太子吧。” “邺哥哥，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你所图。” 然后就是说要赶紧回府的话了—— 朝露根本不必开口提关门的事情，因为她踏进去的第一秒，子规便识趣地关上了。 这他妈的，机灵啊。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楚邕松了手之后便重新坐在了他的罗汉床之上，朝露等了半天他都不说话，十分惬意地倒上一杯茶，一边小呷一边翻起看来，全然不似刚才那副模样，朝露绞着手指，终于沉不住气了。 楚邕还是不理她，朝露过了会又道：“肃王殿下是奴婢得表兄，自然自然可以瞧瞧的，奴婢想表兄又岂会谋害奴婢，且不说奴婢人微言轻，表兄哪至于害奴婢。” 朝露不敢看楚邕，她想借这话来试探试探楚邕究竟知道些什么。 但若是她抬眼直视了他的眼睛，她大概半个字都说不出了，朝露清楚的很。 那日楚邕将她摔在床榻上，她虽说了一番口不对心的鬼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事情你越要它不发生，越想遗忘，它便越发泛滥，她无法欺骗自己所有的感官，身体注定是诚实的。 “孤同你说不许乱跑。”楚邕避开了她所有的话，一句话便将她堵死了。 朝露颓废极了，试探不出来啊啊啊。 “奴婢不算乱跑。” “狡辩，若真想去看姑母，可以等孤带你去。”楚邕视线逼视下来，朝露看得心肝颤。 他原本就是要带她去的，只是没想到竟让楚邺捷足先登了，楚邺应当知道了些什么，楚邕思绪变迁，又沉默下来。 “奴婢——”楚邕说的没错，朝露也不知道该给自己找个什么借口了。 “孤以后叫你待着便待着，你给孤安分点。”楚邕夹了些火气，朝露突然被他镇住了，心中却想的是—— 不行，好机会不能错过，这个男人他喵的绝对是关心她。 “殿下这般紧张奴婢，定是喜欢奴婢了。”楚邕端着杯子的手一滞，眼神撇过啦，竟有些短暂的躲闪。 朝露突然弯了弯唇，克制不住喜悦，然后大着胆子上前两步，拿起了茶壶就要往楚邕的杯子里加茶，声音有点轻，有些甜丝丝的，像是她夏天吃得奶昔：“奴婢说的喜欢，是男女之情，若殿下不好意思说，奴婢便默认殿下是喜欢奴婢了。” 楚邕端着杯子的手都不动了，朝露怕他烫着，一只手若有似无地轻轻摁住他的手，趁势加了一杯给他。 “大胆！”楚邕将茶碟放在桌上，像是有几分气恼。 朝露挑了挑眉，赶紧避开他：“奴婢告退，谢谢殿下关心，奴婢福大命大一定无碍！” 说完立马窜了出去，楚邕另一只手抬起来，手指轻滑过朝露刚才触碰的肌肤。 剑眉舒展开，唇角上扬猝不及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