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顾逍抬眼看他，没说话，点了根烟，吸了两口之后说:“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会要开。”
季归阳松了口气，赶忙道好。顾逍利索地打开车门，朝他摆了摆手，车子缓缓驶离小区。
与顾逍的重逢是季归阳从来没曾想过的事。本科时期他暗恋顾逍，很隐秘地那种喜欢，每天偷偷看一眼就能满心欢喜，但他不敢告白。他和顾逍的唯一交集就是那一次的专业课小组汇报，课程结束以后，他再找不到任何借口去和顾逍搭话。
季归阳怀揣着小心翼翼的喜欢，不敢加顾逍QQ也不敢加顾逍微信，只辗转打听到顾逍的微博账号，是一串乱码，他没有关注，只是把这一长串大写小写的乱序字母记在本子上，时不时去微博上看一眼，顾逍不常发微博，个人主页上寥寥数条都与一个叫爱吃棉花糖的ID互动频繁，季归阳点去那个ID的主页，一眼便明白了，这是顾逍女朋友的微博号，很活跃，发了很多他们的合照。
后来季归阳的母亲出事，生活的压力压着他往前走，他再没空去想那些风花雪月，他忙着生活，这一忙就忙了六年。
爱吃棉花糖!
想到这里，季归阳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却查找到了一大堆ID是爱吃棉花糖的用户。季归阳哂笑一声，觉得自己蠢透了，六年了，人家肯定早改名了，他盯着微博界面上一长串相同的用户名，鬼使神差地开始一个一个地点进主页看。
“归阳，过来。”李叔在吧台那边叫他。
季归阳一边刷着微博一边朝吧台走过去。
“顾先生找你。”李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们慢慢聊，我去二楼看看。”
季归阳僵硬地抬起头，顾逍端着酒杯，沉静地看向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顾逍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拿起放在吧台上的车钥匙，冲季归阳抬了抬下巴:“走吧。”
季归阳有些懵:“去哪儿？”
“不是要请我去你家坐坐?”顾逍盯着季归阳的嘴唇说道:“走吧。”
正在调酒的江同听见这话，抬头促狭地看了季归阳一眼，冲他疯狂比口型:“哥儿们很帅，把握机会。”
等坐到顾逍车上，季归阳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被肥皂泡包裹着浮在空中，他找不到话题，只能沉默。
等红灯的间隙，顾逍终于开口:“不跟客人出来的晚上，做些什么？”
季归阳早已成浆糊似的脑袋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顾逍在跟他讲话。
“陪客人喝酒，跳舞......”季归阳顿了顿:“之类的。”
其实俱乐部里也有房间，客人不一定都会带他们出去，有时也在俱乐部。
但季归阳说不出口，羞耻感像紧身衣那样死死地包裹着他。
“跳舞?”顾逍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什么舞?”
季归阳看着窗外缤纷的夜色，装作不甚在意地开口:“钢管舞。”
说这话时他没敢看顾逍，他怕看到顾逍脸上厌恶、嫌弃或者别的什么表情。
可是顾逍只是平静地问他:“有固定表演时间吗?有空我去看。”
季归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顾逍是真想看还是只是客气一下，所以他没有回答。
顾逍却侧头看他，眼神很认真:“时间？”
季归阳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逍，他的自我厌恶在这一刻突然达到顶峰，他摆出他惯用的暗含勾引的表情，这是他的面具也是他的武器，音调很软:“只要顾老板想，我随时都能跳给你看。”
季归阳以为顾逍会再一次沉默，可是顾逍却突然笑了，季归阳看见他勾起嘴角:“行啊，就今晚吧。”
季归阳没料到顾逍会是这种反应，他又开始了那种仿佛灵魂出窍的状态，那种在俱乐部陪客人时他常有的状态。他仿佛飘在空中，他看见自己的脸迅速调整出魅惑的表情，嘴巴张合:“顾老板这么着急？”
他看见自己伸出食指在顾逍的大腿根部打转，手指沿着大腿内侧往上游走。他很熟悉这个动作，常用的伎俩。
顾逍一把抓住他的手，很使劲，嘴上却很平淡:“不着急。”
顾逍没有直接把车开去季归阳家，而是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顾逍熄了火，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问道：“陪我吃个饭？”
季归阳脑子抽了，回了一句：“我吃过了。”反应过来以后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又补了一句：“但还没吃饱。”
还不如不说。
顾逍轻笑了一声，打开车门下车，季归阳跟在他身后，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他不太明白顾逍的目的，这么频繁地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嘲讽他？顾逍不是这种人；喜欢他？不，不可能，上大学那会儿就不熟，现在更是不可能了；同情他？昔日的老同学如今变成了鸭子，怎么着顾逍心里应该都挺震动的。季归阳觉得自己想明白了，顾逍应该是在怜悯他。可他最烦有人打着同情的旗号来对他的生活指指点点，于是等坐到餐桌上的时候季归阳的脸上带了层怒气。
顾逍不知道看没看出来，还是那么温温和和的，点菜的时候还问了一下他的口味。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顾逍好像是有些累了，他吃得很慢但吃了不少。季归阳是完全不饿，他吃过饭了，象征性地动了下筷子，就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喝茶，顾逍吃饭的时候他就盯着顾逍看，他想开口把话说明白，他不需要谁的怜悯，他自甘堕落。
季归阳刚想开口，顾逍抬眼看他，说：“我脸上有脏东西？”
季归阳牛头不对马嘴：“你不需要这样。”
顾逍反问：“哪样？”
季归阳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清楚顾逍是不是因为同情他，所以每晚都把他带出来却什么也不做，这样他就不用接别的客人了。季归阳又怕自己想多了，万一顾逍真的只是想和他上床呢。思来想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这件事，于是季归阳脑袋又抽了，他听见自己说：“我还挺贵的。”
这回顾逍真笑了，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老半天之后回了他一句：“嗯，是不便宜。”
那晚吃完饭以后顾逍开车把他送回了家，季归阳下车的时候听见顾逍说了一句：“看你跳舞的话，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