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季归阳洗完澡后坐在床沿发呆，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完全无法运转。以前的顾逍和现在的顾逍循环往复地在他的脑海掠过。
其实大学的时候，他更多看到的是顾逍的背影。因为是一个专业，他和顾逍经常能在同一门课上遇见。顾逍常常是踩着上课铃到教室的，等他到的时候，阶梯教室里一般只剩下最后排或者前排靠边的位置。季归阳观察多次，总结出一条经验：顾逍特别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地方。
季归阳当然不可能节节课都那么好运气能恰好坐在男神旁边，他和顾逍不算熟，各自也有各自的朋友，上课一般都和室友坐在一起，没理由帮顾逍占座。为了能制造更多和男神交流的机会，只要是和顾逍同一节的课，季归阳都会早早地到教室，抢占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样一来，他几乎每次都能坐在男神后面，有时候隔一排，有时候隔两排，能恰好和顾逍坐同桌的次数，季归阳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思绪翻飞，季归阳不知不觉靠在床上睡着了，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没太睡好，早晨六点就醒了。拉开窗帘，发现外面还在下雨。
季归阳打算趁顾逍还没睡醒的时候溜走，等他打开房间门，发现顾逍竟然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放着一台屏幕还没合上的电脑。季归阳怕他着凉，从房间里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打电话叫服务生把洗好的衣服送上来，季归阳没借伞，冒雨打了个车回Taboo。
早晨俱乐部没什么人，季归阳去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找了一圈儿没找着李叔，他只好给李叔打电话请假：“喂，李叔，我今天想请一天假。”
“要去看你妈妈是吧？去吧去吧。”
季归阳开着自己的小破车去城郊的疗养院看望母亲。
他买了一束百合，到疗养院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他妈还是老样子，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
以前，植物人只是留存在季归阳脑海里的一个模糊印象，电视剧里那种昏迷了很多年后突然清醒，守在病床旁的家人喜悦又不可置信的桥段是季归阳对植物人的全部认知。
可等到自己的母亲变成了这样，季归阳才真正体会到了个中滋味。基本的住院费用不谈，还有后期的各项物理治疗、高压氧治疗费用等等，这些高额的费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可这都不是最难捱的，最艰难的是明知道母亲只有渺小的几率能醒来，他还是每天抱着希望，期待某一天疗养院给他打电话说母亲苏醒了。
季归阳打了盆热水，给母亲洗了个头，擦了擦身子，剪了手指甲和脚趾甲。其实他并不用做这些，疗养院的护工很细心，这些基本的清洁工作一向做得很好。季归阳知道，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不然他会觉得自己什么事也没办法为他妈做。
季归阳坐在病床旁，一边帮母亲按摩一边说话：“妈，这两天一直在下雨。我真的特别讨厌下雨天。最近工作上还挺清闲的，一点都不辛苦。哦，对了，我遇见顾逍了，你不认识他，他是我大学同学，特别帅，成绩特好。我昨天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一点都没变，还跟以前一样，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Taboo这种地方，大概也是变了一些吧，哪有人能一直像小孩儿一样。”季归阳开始按摩母亲的腿，“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挺喜欢他的，你不知道吧，其实你儿子喜欢男人，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你挺凶的，我哪敢什么话都跟你说呀，现在你睡着了，我才敢偷偷地说……”
季归阳絮絮叨叨地说了挺久，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医生管这叫亲情疗法，植物人虽然无意识、有认知功能障碍，但往往对听觉刺激有反应，所以经常像这样和他们讲讲话也许对意识恢复有帮助。
疗养院离市区挺远，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等季归阳开回市区，已经下午两点了，他顺便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家给自己炒了一荤一素两个家常菜，吃完就躺床上休息了。
每次看望完母亲，季归阳都会觉得异常疲惫，一边觉得这样的日子仿佛永无尽头一边又觉得特别对不起他妈。
季归阳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妈独自一人抚养他长大，对季归阳一向管得很严，期望也很高，从小对季归阳的要求就是第一名，季归阳也不负她期望考上了A大，这个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季归阳都能想象，要是母亲知道了他现在在做的工作，一定会让他滚出家门。可是没办法，命运推着他走到了这一步。
季归阳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顾逍低沉的嗓音顺着听筒传入了季归阳的耳朵：“是我，今天没去俱乐部？”
季归阳一下子清醒了，顾逍怎么会知道我手机号？他打电话给我干什么？他怎么知道我没去俱乐部？一瞬间，季归阳脑海里涌入了无数个问题。
“嗯？”
顾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季归阳才反应过来他还没回答顾逍的问题。
“我今天请假了。”
“生病了？”
“嗯……有点不太舒服。”季归阳含含糊糊地回答。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小感冒而已。”
“吃药了吗？”
“吃了。”
“这是我手机号，要还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去医院。”停顿了一会儿，电话那头顾逍说：“你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季归阳愣了好一会儿。
“叮。”
微信上多了一个好友请求，备注只有两个字：顾逍。
季归阳没点同意，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20:39。没想到一觉睡到了现在，季归阳刷了一会儿微博，觉得有点无聊，打算出门吃个晚饭。在街对面的西北牛肉面点了份牛肉泡馍，季归阳吃得有点儿撑，晃晃悠悠往回走，离单元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路虎。
犹豫了一会儿，季归阳走了过去。顾逍正靠在车门上玩手机，仿佛有预感似的，他抬头往季归阳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顾逍今天穿了一身板正的西装，季归阳这才惊觉，原来顾逍还是有变化的，成熟了许多。
“不是生病了？怎么还跑出去？”顾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呃……我出去吃晚饭了。”季归阳有些心虚。
顾逍打开车门，提了一袋东西递给季归阳。
接过来一看，季归阳发现是感冒药，他一时有些怔愣，心里涌出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冲动之下，这句话就这么问出口了。
“要上我家坐坐吗？”
顾逍明显愣了一下，季归阳捏紧了拳头，懊悔自己的鲁莽，他补充道:“麻烦你大老远跑一趟，上去休息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