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大雨倾盆，季归阳坐在驾驶座上，望着车窗上的雨痕发呆。车里空气很闷，他没开窗，听着雨滴砸在车顶的声音，没来由的有些烦闷。

“哥，你等了很久吧？”，伴随着关门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钻进车里，长柄雨伞不好放，他折腾了很久，最终还是横卧着将雨伞放在了车里铺的地毯上，“对不起哦哥，把你的地毯弄湿了。”

松手刹，挂挡起步，车子迅速钻入车流之中，行驶了有一段时间后，季归阳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没关系，过两天我正好要去洗车。”

“哥，抽烟不？”趁着红灯的空档，江同抽出两支烟，递给季归阳一支。

季归阳接过烟，这个路口的红灯等的时间挺长的，他叼着烟，按开了驾驶座的车窗，雨点一下子钻进了车里打在季归阳的脸上。

“操，这雨也太大了。”江同在他旁边低声说道，“哥，你稍微关点窗。”

季归阳索性关了窗，打开广播。

“接下来是实时交通情况播报。滨江路中段发生了一起追尾事件，造成拥堵，请各位正在滨江路上行驶的司机朋友少安毋躁，交警正在处理。雨天路滑，大家一定注意安全……”

“滨江路？不就是我们在的这条路上吗？不会这么倒霉吧。”江同抱怨道。

“没事，时间还早。”季归阳抽了一口烟，把广播声音调小，跟着车流缓缓移动。

“接下来播放的是王先生点播的一首《理想三旬》，送给正在路上的你……”广播里的女声还在继续，季归阳却愣住了，他有很久没听这首歌了。

雨后有车驶来

驶过暮色苍白

旧铁皮往南开 恋人已不在

收听浓烟下的诗歌电台

……

江同把广播的声音调大，望着季归阳说道：“这歌还挺好听的，是吧哥？”

季归阳点点头：“嗯，是挺好听的。”

大三的时候，这首歌他几乎听了一年，单曲循环了一年，现在想起却觉得有些好笑，季归阳扯了扯嘴角。

就老去吧 孤独别醒来

你渴望的离开

只是无处停摆

就歌唱吧 眼睛眯起来

而热泪的崩坏

只是没抵达的存在

……

江同跟着瞎哼哼，挺难听的，季归阳想。

滨江路上堵车堵了很久，等他们开车到Taboo的时候，已经八点过了。

进了门，季归阳熟练地换上俱乐部要求的服装，江同跑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哥，我去吧台。”

季归阳摆摆手：“去吧，晚上下班不用等我。”

“哥，其实你不用……”江同小声嘟囔。

看见江同欲言又止的表情，季归阳笑了笑：“快去吧，已经迟到了。”江同抿抿嘴，转头走了。

江同是俱乐部的调酒师，而他是俱乐部里的少爷。

少爷，呵呵，季归阳在心里嗤笑，谁都知道少爷就是出来卖的，陪笑陪酒陪睡。他还跟普通的少爷不一样，他是个gay，所以只卖给男人。

季归阳刚化完妆，李叔的电话就来了：“归阳，收拾好没有？赶快来1208，今晚有几个大客户。”

李叔是这里的人事经理，负责管理他们这些少爷，平时对季归阳挺照顾的，说是因为他长得像自己的儿子，季归阳当时笑着说：“李叔，你儿子要是像我一样，你早就被气死了。”

季归阳抹上唇膏，坐电梯上12楼。

第一次化妆的时候，季归阳恶心得想吐，只觉得一层又一层粘腻的涂料浮在脸上，包括在这里的工作，那些虚与委蛇的笑，那些谄媚的挑眉，那些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夜晚，像套了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在他头上，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可后来也就习惯了，甚至游刃有余，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他现在会给自己挑选合适的粉底和唇膏，家里的洗手台上也摆满了香水，面对客户时的恰到好处的微笑简直信手拈来。季归阳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反正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调整好表情，季归阳推开包厢的门，出乎意料地，包厢里很亮，人也不多，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顾逍。

季归阳愣了很久。

顾逍没变啊，利落的短发，英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笑起来有两颗不太明显的虎牙，给这张本是英俊坚毅的面庞添了几分少年气。

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俱乐部里的少爷小姐，陪着身边的客人喝酒闲聊，顾逍身边却一个也没有，他正侧过身和旁边的人聊天，没喝酒也没抽烟，背部线条微微有些紧绷，看起来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季归阳正望着顾逍发呆，背后突然有个人推了他一把，紧接着李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发什么呆呢？过去啊。”李叔揽着他的肩，把他往沙发那边带，“王总，我叫小季来陪陪你，他酒量好人又懂事。”说着，顺势把季归阳按下坐在了王总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说话啊，今晚怎么了？”

季归阳僵坐着没有动，王总正在跟顾逍讲话，李叔这么一说，两个人都侧过头看他。顾逍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别的什么表情，季归阳的手心开始密密麻麻地出汗，应该没认出自己吧，变了这么多。他不敢看顾逍，眼神却不自主地往那个方向瞟。

季归阳简直度日如年，他机械地倒酒陪笑，灵魂像游离出这具驱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