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樊笼(2)(2 / 2)
话未说完,便听见一声重物翻倒在地的巨响,接着,是几声模糊喑哑的痛吟。李慎之陡然色变,连忙自地上起身,向内殿跑去,季陵端起那烛台匆匆紧随身后,只见那方才还是一副慵懒闲适模样的熙才人竟已自榻上滚落在地,挣得发丝缭乱,额上汗珠密布,蜷缩成了一团。
李慎之连忙跪坐下来,熟练地一只手捉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臂送到了她口中,被其呜咽着狠狠地咬住,一时间,口涎混着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也不知这血究竟是谁的血。
季陵问道:“我...我能做什么?”
李慎之咬牙道:“你去叫踏雪起来,叫她速速去煎药来!”
季陵应了声,还未来得及问踏雪是哪个,药又是什么药,便已自内殿跑了出去。所幸那殿内的唯一一个宫人也已闻声醒来,瘦瘦小小的姑娘长发未挽,步履匆匆,手中一盏油灯随着步子火花轻曳,脸色也因惊慌而苍白着,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季陵道:“熙娘娘好像发了什么旧疾,叫你快去煎药!”
那名叫踏雪的宫人惊骇道:“不可能,今日不过廿五!还有好几日呢!”
季陵急道:“什么好几日,人都已躺在地上了!快,煎的什么药,我能不能帮上忙?”
踏雪道:“那你快去先将炉子生起来!”
...
归夷殿内的厨房很小。
甚至,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厨房,只一个砖砌泥抹的炉子,旁有堆柴,再无长物。季陵趴在那火炉跟前,寻了一个女子的团扇,狠命地扑扇,那炉子却还是烟大火小。初夏夜里已有暑意,炉前又烟熏火烤得灼人,季陵的脸上给碳灰和汗水弄得花猫一样,耳边隐隐约约地能听见内殿里女子压抑的嘶叫。
踏雪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不是被烟火熏的,见火略略生起来了些,方才低声道:“小公子,你且看着火,奴去帮帮殿下。”季陵心中惶惶,呛得咳嗽了两声,满心疑窦,但也知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点了点头,应声道:“你放心,这里有我!”
踏雪走后,季陵趴在炉膛跟前,扇过一阵,又鼓着腮吹了一阵,探头瞧了半天,确认那火焰总算旺旺地生了起来,药罐里的药汁也咕噜咕噜地烧得作响,方才稍稍松了口气。自地上爬起身来,将那支摘窗敞了开,看着风慢慢吹进,将满室的浓烟糊味散了出去。
内殿熙才人的呻.吟喘息声不止,瞧她的模样不是娇柔女子,便知忍不住痛呼必定是痛极。季陵不禁暗自嗟叹,暗道这多半是什么宿症,难怪李慎之要冒险前来送药。
他望着那黑暗中的明火出了一会儿神,吹了又吹,扇了又扇,自己也心知煎药是急不来的,只得耐下性子,静静等着。又过一阵,水滚开了,季陵依照方才踏雪所嘱,将紫砂盖子用木筷支起,抽出了几根柴转了小火,托了腮专心地瞧着。
过不多时,窗外已交三鼓,他手肘支着膝盖,眼皮一个劲儿打架。直到浓重的药味渗出,方才听见李慎之用干涩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你若累了,便回去睡觉。”
季陵闻声顿时精神了,支起身问道:“唔...你娘没事了?”
李慎之在他的身边坐下,看了看火,自行拿过团扇扇得旺了些,又见他被火光映亮的脸上沾了几团脏污,不禁心中一软,点了点头,淡道:“睡了,明日一早喝了药便无事了。”
季陵垂下眼睑,正瞥见他的右手臂,只见齿痕极深,皮肉翻起,极为骇人,又悄声问道:“你有药没有?可需要包起来?”
李慎之道:“无妨,不必包,几日就好了。”
他的声音里忽然有一种与年岁不符的疲倦与温和,就好像是,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你......”季陵踌躇着,紫砂药罐里的药汁正慢慢浓稠,响声也渐渐沉闷。
“你想要问什么?”
季陵嗅了嗅空气中又酸又苦的药味,低低道:“这...是什么病?怎地这样厉害?”
“不是病。”李慎之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