遴选伴读(1)(2 / 2)
她在四方矮桌的一侧缓缓地跪坐下来,虽嘴上说的亲热,眼光却怨毒摄人,丝毫不加掩饰,看得季陵一阵头皮发麻。
褚华亭将一盏茶几口饮尽,将茶盏撂下,看了看日头,淡道:“快到时辰了,阿陵,你不是急着去学里?”
季陵应道:“是,孙儿还要去学里,改日再陪二老喝茶。”
姜氏掩口笑道:“好不容易见着我这乖孙儿,老爷您真是的,怎么就不能多留他片刻陪我说说话呢?”
褚华亭并未理会老妻的阴阳怪气,向季陵摆了摆手道:“你且去吧。”
季陵自知这不是他该掺和的褚家家务事,连忙施了一礼,转身便走,方才走出院落,只听见褚华亭微带愠意的声音自院墙传出,“今日是谁服侍夫人服的药?”
然后,姜氏似乎尖利地叫骂了起来,季陵并未细听,只是往家塾大步走去。他忽然想起阿娘,想必她从前在褚家时没少受过这位嫡母的欺负,但那总归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他做成了乔举人要他做的事,让隼儿的病好起来,娘从此后都会过得称心顺意了。
...
又过三日,风平浪静。
季陵有心想再问外公,练字时却得乔举人一句敲打——“沉住气”,只得耐下心来,每日照旧读书习武。他拿了乔举人的几本字帖练习,字倒是有些进益,不似早前歪斜难看,虽说不上好,总算慢慢看得过去。
这日傍晚,季陵自塾中出来,去请莱公府上的门房帮忙牵马,未几,那小厮便匆匆跑来,为难道,那匹马儿许是病了,卧着牵不动。季陵自小骑马,亲去马厩去瞧过一番,才知是莱公府上小厮不懂喂马,喂多了豆料,马儿胀气难受,是以不肯动。只得拜托了府上下人代为照料,自己便欲走路回去。
管家吕伯恐他受累,命人去抬一乘小轿送季陵回去。季陵再三推拒了,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暗道这位老管家待他倒是真的极好。
如此沿着大路走过几条街市,又复拐进巷子,便见三个流氓痞棍模样的年轻男人手提刀具棍棒,朝着他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
季陵道:“劫财?”
当中的一个长着一张像是中过风一样的歪斜面孔,见季陵生得单薄,眉眼娟秀,并未放在眼里,咧着嘴笑出一口黄牙,“不劫财。”身后两个跟班也跟着大笑,挤眉弄眼的模样令人作呕。
也对,自己本来也没什么银子。
季陵点了点头,方觉马儿今日生病并非凑巧,“有人找了你们来的?”
那歪脸地痞道:“是又如何?”
季陵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冷笑道:“若是你们自己找上来,老子送你们去见官;若有人派你们来,你们只需交代了是哪个,冤有头债有主,老子只揍你们一顿了事。”
歪脸地痞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给我上!”
身后的两个跟班顿时上前,明明手里有刀,竟也不敢用,当真像是轻薄姑娘一般欲动手撕扯他的衣裳。季陵暗道,瞧这几个王.八羔.子手法,倒像是没少欺男霸女,顿时更是嫌恶。一闪身,扯住那个身量稍矮些的流氓手臂,一顶一拽,又以手肘顶着他的肋骨用力一撞,便将一整个人狠狠摔到了墙上。
只不过,此举固然出气,却也彻底让三个流氓认识到眼前这个半大孩子的实力,不再托大,一个去掐脖子,一个将拳头狠命往他的腹部招呼。
三人缠斗几招,一时难解难分。
幸而这两个废物顾头不顾尾,都忘了小心足下,到底让季陵钻了空子,趁势飞起一脚,正踹中那歪脸的裆.下,让人一下子卸了力疼得缩在了地上。身后捉着他脖子的那个却格外奸猾,季陵被掐得脸色涨红,后踢几脚都未能踢中,一时被勒得窒息,只觉力道渐弱,只得索性假装脱力,趁其不备,带着人便滚到了地上。如此一滚,令他始料未及,却叫季陵有了机会,反身翻到了他的上头,膝盖屈着将人压牢,伸手捡过那把匕首,狠刺一刀,刺穿了他的右手手掌。
见人疼得大声惨叫,面目扭曲,满地翻滚,季陵又捡起了那根方才掉落的棍棒,照着那歪脸和小个子各补一棍,方才重新回到这个看起来生得机灵一点儿的流氓跟前,不无得意地将匕首逼到人的脖子旁。
十二岁的季陵还并不能真正明白这日的遭遇背后的险恶与龌龊,更不知世上还有那样毫无来由却深邃刻骨的恨,他的猜测也仅限于:莫不是褚宏嘉那小猪崽子?就为了那回自己打了他几巴掌?所以特地寻了三个流氓来揍自己一顿出气?自己回到金陵这许久,可还不曾招惹过旁的人呢。
他自觉猜到唯一的可能,于是底气十足地问道:“到底是谁派你来此堵着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