遴选伴读(2)(1 / 2)
眼看着日沉月升,天色渐暗,季陵拿着匕首在那流氓跟前比划了半天,却也没能撬开他的嘴。他毕竟只是半大的孩子,固然自幼习武,收拾几个地痞不在话下,却不是什么阴鸷狠毒之人,不可能当真取了这三人的性命。
那地痞自然也心中有数,是以无论季陵怎么威逼盘问,也不发一言。
季陵看看天色,有些心焦,暗道若还不回去,只恐娘要担心,又自觉自己同褚宏嘉毕竟只是些小仇小怨,虽放了狠话,可总不能拖着三个块头不小的地痞去见官,若事情闹大,只怕连累了外公他老人也脸上无光,倒还不如明日自己去同他算账。
思及此,虽然有些不甘,只得闷闷吐了口气,给三个人各补一棍,解下三条腰带将三人捆在一起,又剥下三条裤子留作证据,呼哧呼哧地将地上人事不省、只剩一条亵裤的三个地痞拖行了一截,将人丢在了巷口,自家理了理滚乱的衣裳头发,匆匆忙忙地往侯府去了。
待回了府,方知今日祖母乏累,晚饭在自己房里用了。褚氏要伺候婆母,又要照料女儿,一时分身乏术,顾不上季陵。季陵提溜着三条裤子回来,正愁颈子红了一圈,颧骨上青紫一片、嘴角也破了一块不好交代,闻言反而松了口气,拿了几个馒头,鬼鬼祟祟摸回了房里。
待点了灯,龇牙咧嘴地褪下外衫一瞧,只见肋上果然青紫一片,这才觉出疼来,便自柜中胡乱翻找出一罐早前大伯给的伤药,挖了一大坨涂在了几处淤伤,辣得涕泪横流,心里咬牙切齿地又将那猪崽子表弟好一番咒骂。就着冷茶啃完了几个馒头,却也无心再去院中练功,遂摸出笔墨七扭八歪地写了张字条,披上外衫出去拍在了老妖怪的门上,回来卷着被子窝上了榻,连衣裳也未换便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季陵比往日起得稍迟,自忖今日无法练功,便也不急。摸摸肋下,倒是不怎么疼了,也不知脸上如何,遂换了衣裳去后院打水,趴在井口照了半天,又对着铜盆照了半天。
水面映不清楚,但季陵自觉脸上的青紫消了一些,嘴角的创口也结了血痂,瞧着不似昨晚狼狈了,至少不像是给谁打了,编个不小心摔了跟头的说辞也还说得过去。便放宽了心,哼着支信口胡编的小调去正厅等着早饭。
谁料方一出门,便与吴二婶撞了个正着。一个没少见过世面的北方妇人都给他这张色彩斑斓的脸吓了好一跳,拉着他连声问道:“哎呦,我的陵哥儿!这是哪个欺负了你?怎地下这样重的手?”
季陵听见这话,顿时底气没了一半儿,自觉编得天衣无缝的谎也忘在了脑后,只心虚道:“哪里有人欺负得了我,这是...昨日,昨日马儿忽然发狂,把我摔下来了,磕着了。”
吴二婶将信将疑,“马摔的?如何倒能把嘴角都磕破?陵哥儿,你说老实话,是不是那褚家的人欺负你了?”
季陵闻言颇为头疼,心知若瞒不过吴二婶,势必也瞒不过他娘,只得搪塞了两句,求她不要说与褚氏知晓,又推说赶着去学上练字,趁着他娘未起一溜烟跑了。
季陵出了府方才觉出饿来,深悔出门前忘了顺点儿吃食,摸出身上仅存的几枚铜板,还够在榕树底下的面摊吃碗面。只是这一碗面汤多面少,勉强只够果腹。没吃饱不说,那碗沿竟还裂了一道窄缝,淋淋漓漓地在季陵的衣襟上滴了好几滴面汤,顿时令他更是恼火,满心盘算着必定要寻个机会,将那小猪崽子好生教训一顿出气。
如此蓄了满腹火气地到了莱公府,却见府上的小厮正在忙着套车,上次见过一回的舅父褚长庚一身朱袍官服站在门前,催促着他们麻利些。
既是见了长辈,自然是要全了礼数。季陵走上前去,心中盘算要不要找他老子告自己这表弟一状,规规矩矩地站在阶砌下施礼道:“舅父安好。”
褚长庚本站在阶上,原本一时并无注意到他,闻声望去,竟露出几分喜色,几步便自阶上下来,眉开眼笑道:“哎,阿陵来了。舅父且问你,你前日是不是同你外公说愿入宫侍读?”
季陵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又不知他是何意图,一时也顾不得告状的事,略一迟疑,应道:“是,甥儿确实曾说过,只是甥儿资质驽钝,恐难入圣人的眼。”
褚长庚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侍读之事,凭的是眼缘。今日几家子侄皆去应选,不若你与宏嘉同去一试,兄弟间也可有个照应。”
季陵既惊且诧,“今日?何时?”
褚长庚道:“现在。”
季陵一时只觉有些晕眩,张口结舌了半晌没有答出话来。
褚长庚微微一笑,还待再劝,却只听见身后有个老迈的声音说道:“二爷,前日老爷曾说过,陵哥儿入宫侍读的事,需得二姑娘亲点了头方可。如今夫人病着,老爷一时顾不上,您这么把人带走,过会儿老爷问起,叫老奴该如何回话?”
季陵转过头去,只见是莱公府的管家吕伯,身后跟着两名青衣小童,虽然面带笑容,语气却颇为严厉。
褚长庚淡道:“吕伯,我二妹是妇道人家,难免见识短浅。这侍读之事,事关我这甥儿前程仕途,岂可容她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