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风吹(8)(2 / 2)
注视着小马儿跑远,回过头望着已被淹成小溪流一般的前路,咬了咬牙,只得一脚踏进刺骨冷水中继续赶路。
如此又行一程,只觉脚下都已快踩出冰来,水深处竟已没到膝盖,季陵暗道不好——这坝口虽未决口,但决计是已被泡软漏水,他便纵学过了几年轻功,可在这拔脚都困难的污泥里,却根本施展不开。
也不知李慎之那头如何了。
正自忧心,忽觉后颈一轻,竟是被人提到了手中,被抓着一路北行。
季陵心中大惊,想起傍晚时遇见的江湖人,忙自腰间去摸刀刃,却摸了个空,竟是那人方才一出手,便将自己的刀刃抢了去。待要回手朝着那人的胸口撞去,又给一下接住,不甚用力地反撞了回去,便知自己远非此人敌手。不过如此一回,确信对方并无敌意,索性由着来人提着,一路朝着坝口而去。
季陵满脸冰寒的雨水,给刺得生疼,腾出一只手抹了抹,试探与那身后人大声问道:“这位侠士也去坝口?”
而身后那人忙于赶路,并未应声。
不知怎地,季陵却总觉身后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季陵心中一动,奋力地扭过了脖子,回头望去。
而那人按着他的脑袋,故意不叫他瞧见。
季陵暗觉好笑,心中愈发确信了起来,在他的手中晃荡了几下,终于回过头瞧见。只见,提着自己的人是个面目白皙的男人,五官平淡,疏眉细眼,生着一副叫人一眼记不住的相貌,唯独嘴角却戏谑地勾起,似乎在做一件什么有趣的事。
季陵并不曾见过那张脸,但那样的神情,对于他而言,却太过熟悉了,顿时不禁又惊又喜。
“老妖怪?!”
那提着他的男人啐道:“什么老妖怪!小兔崽子,沉得要死,再长几年,爷爷可提不动你了…呸,下雨天不要说话,吃得满嘴都是雨水!”
季陵大笑,“你如何会来并州?”
转过一程,眼前却豁然开朗,只见堤坝之上,有无数州府兵手中点着火把,在冷雨之中奔走忙碌。老妖怪略一迟疑,冰冷的手在他的头上用力一按,低声道:“此地可不宜叙旧,待过上几日,我去那潘长史府上见你。”
说罢,便迅速不见了踪影。
在一片黑暗之中,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去了东西南北哪处。
季陵来不及犹豫,忙冲到了堤坝之上,唯见滚滚浊流越涨越高,早已夯实的缺漏处正围着兵士与河工忙碌。刺史王淙与魏王皆不惧险情,只披蓑衣站在近前。他张望了一周不见李慎之和水部员外,只得先公后私,上前与那个刺史王淙报备了长史欲将城外灾民移至城内之事,而其人下意识看向魏王,见魏王颔首道:“可,理应以灾民安危为先。”刺史王淙的喉结上下哽动,虽神色犹豫,却唯有附和着点了点头。
话既已传到,又得其应允,季陵自觉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走,在堤坝上捉了人问李慎之在何处,得知其正随水部员外测水位,便又沿着河堤寻去。
雨水冷得迷眼,季陵扯着嗓子叫道:“阿慎——”
自觉失了体统,连忙住了嘴,又改口拖长腔叫道:“殿——下——”
忽觉两肩上一沉,头上给人遮上了什么东西,抬起手一碰,才发觉是一件蓑衣,转过头望去,只见李慎之也淋得乱七八糟,脸上还沾了一点儿泥污,气恼又好笑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若下雨就赶紧回去。听闻回城的路都已淹了,你究竟是怎么来的?”
季陵怪心虚地蹭了蹭下巴上的水滴,“…骑云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