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风吹(8)(1 / 2)
潘夫人是个周全又伶俐的,因秋雨夜寒,早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炭盆,到季陵湿漉漉地回来时,居室里早已烘烤得干燥而温暖,而无一丝一毫湿意寒意。季陵唬了一跳,还道是自己换了夜行服出去的事给人发觉了,心怀忐忑地换下湿衣裳出来,才有府上的女婢来回话,说方才王州牧府上遣了郎中过来,因世子歇着,好像是睡了,并没有应声,是以夫人没让人打扰,问现下醒了,可还要诊脉?
季陵暗自庆幸,幸好未被发觉,不过他早已大好,哪里用得着什么郎中?又不好回绝的太快,只得道自己并无大碍,只是舟车劳顿,还想再歇息片刻,叫人改日再来。女婢应了退下,他才记起自己尚还饥肠辘辘,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只找见两碟糕饼,也没什么好挑拣,便一只手抓着茶壶,一只手端着糕饼,蹲在炭盆跟前吃得很是香甜。如此吃完了几枚,听着窗外雷电交加,总算有了些人声,忙支开了隔扇去瞧,却见是府上的仆役正撑伞护着那位潘长史出门。
他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心中不安,忙出了门拦住一个在廊下跑过的仆役,“这样大的雨,你们老爷是去干什么?”
那仆役未披蓑衣,身上湿漉漉的,手里提着灯笼,抹了把脸上的水,认出了季陵是府上的贵客,应声道:“世子爷,伊水的坝口还未修好,王州牧、员外大人和两位皇子殿下都已出城去了,咱们老爷也得去了。”
季陵心惊道:“是去伊水坝口?这许多人去又有什么用?”
那仆役道:“具体小的也不怎么知道,只知现下还有批灾民安置在城外,我们老爷说,城里地势高些,还是挪进城更为妥当,此事需得有州牧大人点头才行!”
季陵急道:“若再要决口,一来一往,人如何跑得过水?”
又听见他说李慎之也去了伊水坝口,愈发心焦,与那仆役道:“我的马!你去马厩将我的马儿牵出来!”
说罢狠了狠心,又冲进冷雨之中,朝着府门外掠去。
雨幕如织,如钢针一样地刺入他裸露在外的头脸和脖颈,季陵跑过一阵,便牙齿打架,呼呼地喘出团团白气。
幸而他身法不俗,马车还未驶走,季陵松了口气,利索地翻上了车,他方才披散着头,此刻湿淋淋的水鬼一样。掀开了车帘,险些将那位长史大人吓得惊叫出声。
长史潘山向车角缩了缩身,强自镇定道:“何人装神弄鬼?”
若是寻常,季陵多半要与此人玩笑两句,但他正自心急,无心多言,遂直接将湿发抹开,露出一张眉清目朗的面孔道:“是我,大人,我正要去坝口,可以替您传话,你若要将灾民换处安置,尽可以先去。若坝口当真再决口一回,您一来一回可跑不过水!”
长史皱着眉,似乎未想到他竟会帮上自己,但也觉此话在理,况情况紧急,又来不及犹豫,略一沉吟,便拿定主意道:“好,马车给你!”
季陵摇头道:“不必!我的马儿更快!”
说罢,便轻快地跃下了马车。
那仆役还算聪明,已将云宝牵了出来,另拿了一件蓑衣给他。季陵却嫌蓑衣碍事,摆了摆手未穿,轻轻抚了抚马儿的颈侧,一翻身,便跃上了马背。
仆役道:“世子!出城一直往北行便能看见坝口!”
季陵一击马臀,顷刻间便冲出几丈远,回头叫道:“知道了!多谢!”
夜色幽黑,冷雨咆哮,季陵伏在马背上,感觉到云宝的脚步步陷入湿泥之中,跑不快,发出阵阵不安的嘶鸣。有水流不断地沿着泥路朝着低洼处流淌,越往北行路便越是难走。
季陵拍了拍小马儿的脖颈安抚,低声道:“莫怕,莫怕。”
云宝是匹年轻娇气的小母马,是早两年他生辰时李慎之从胡人手里花重金买下的,与他从前无数次地说起的长兄的马儿乌云生得很像,因此他便给它取了这个名字。他得了这匹小马儿,宝贝异常,平日里都是精心喂养,有机会便带出去奔跑撒欢,可还不曾叫它淋过这样大的雨。它跳过了几回折断的树干,便有些害怕,也有些委屈了起来,嘶嘶地叫了几声,徘徊着不肯继续前行。
季陵又抽又叫几次,见它却兀自耍着性子,也拿它无法,只得暂且下马,与这位大小姐商量道:“你自行回城,潘大人的府邸,咱们来的那处,总归能找见的吧?”
小马儿“咴儿咴儿”地应过了几声,凑过来用头依恋地贴了贴他的耳侧。
季陵叹气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