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雾(2 / 2)
而此时恰逢南晋的使团也急急求见孝武帝,一问才知他们的冯大行令也已经消失了五日,就在被定瑗郡主邀请前往慈安寺后。
几个南晋老臣看着摄政王的眼神悲愤非常,却又像是忌惮他的势力一般敢怒而不敢言,活像是挨了摄政王一家子的欺负似的,让武将出身的摄政王殿下十分窝火。
要不是碍着殿前文武的面子,他早就举起拳头揍了过去。
他的定瑗那么好,就算把那南晋的小白脸打包卖了,也是他的福分!
但嘴上却绝不可以这么说,只能绷着一张脸,任由手下幕僚前去宽慰那些老头子些场面话。
最后还是不得不带上几个拖油瓶,也不知道要带来多少麻烦。
慈安寺的后山,可大的很呐。
“世子,咱们一直呆在山洞中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郡主去哪儿了...”
冯子杉看着面前巍然不动的白衣世子,又忍不住出声道。
在山洞中的五天,大阵之外是一群虎视眈眈的亡命之徒,山洞之内又是入骨春寒。
恐惧与饥饿交错,他把寒窗苦读十二年里没吃过的苦都一并受了。
直到他饥寒交迫以为要一命呜呼之际,面前宛如坐成一尊玉佛的司空霖缓缓睁开了眼,变戏法一般从宽大的广袖中掏出一瓶丹药。
“吃了这个。”
他也只能听命,吞下了红色小药丸。
哪知道这丹药真有奇效,只一颗便使他手脚发热,面色红润,神采熠熠,一连三天都充满了用不完的气力,只怕还能再撑个十天半个月。
但慈安寺一行实在是充满了诡谲灵异,让从小谨记“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南晋状元公几度质疑起自己的师承。到这第五日时,终于忍不住再次如此发问。
“世子殿下,若您有破阵之法,还请不吝赐教。在下不过一介凡人之身,实在不能同您等相提并论。”
这话中已经带有一丝忿忿了,但司空霖依旧阖着双眸,不为所动。
“静待郡主归来。”
“郡主一日不归,你我便任由这阵法困住一日吗?她若一世不归,难道我们便要坐死在这无名山洞中吗?”
此话一出,半晌未得回复。
司空霖慢慢睁开双眸,浅浅扫了冯子杉一眼,一手扶住广袖,一手在沙土上画起来,任泥土弄脏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
“东南为坎门,而此门为空,实则诡诈,若从洞口破阵便是死局。”他不急不缓地说道,“要破此阵,只能从此出。”
冯子杉顺着他的手指一看,乃是洞穴交叉出的一条死路。
“如今我元气未复,强行破墙便无力对敌,贼人即可瓮中捉鳖。从洞口出,又会被阵法困住无法施展。惟今之计只能静待定瑗,从外破局。”
“...”
司空霖解释的十分明了,叫他再次无言。沉默半晌,只能暗暗骂一句:“...此布阵贼子实在可恶。”
哪知世子也听到了,又是浅浅一眼,看得他心虚,于是左右环顾一周,又开始没话找话讲。
“那...郡主何时能回来呢。”
“不知,”世子理理衣襟,“但是我的这个阵。”他指指那个愈见单薄的光幕,“大约只可支撑半天了。”
端的是淡然镇定,仿佛深陷重围的不是自己。
“...啊?”
冯子杉一愣。
那您...怎么半分不急呢?
洞口光幕又抖了三抖,他也跟着抖了三抖。
他委实担忧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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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旋身翻进一处矮灌木,隐藏住自己的身形,透过叶子间隙向来处看去。那是一团不知如何形容的东西,像是未化开的墨汁,却又黏腻非常,悬在半空中,流动的主体上冒着“咕噜”“咕噜”的液泡,看起来还有些恶心。
这是五日前她寻路时所遇,那时它还维持着在慈安寺时的人形,只是双足已经融化,拖在地上留下一道黑色的黏稠痕迹。
怪物已经双眼无神,冒着一团死气,没有之前见到的威压了。她一路跟随,五个时辰之后,竟看到一团泛黑的半透明流体脱离墨团化在了地上,逐渐变成人形,然后像是被什么吸附着一般迅速飞向山阴面。而剩下的“墨汁”也迈着迟顿的步伐一点一点向那个方向挪动。
这东西此时与她十二年前所见的怪物长得一般无二,距离杀母之仇的真相仿佛只有一步之遥,长安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紧紧跟上。
一路上,果真每五个时辰便有东西脱离飞走,方向不变,或大或小,原本硕大的“墨汁”也逐渐变成原本半大的模样。
直到刚刚,长安跟到一个环绕着森冷死气的山谷,正想一探究竟,被跟了一路都无甚反应的怪物却突然回头,顷刻间涨大的神魂威压竟将她掀翻在地,一双金色瞳仁转向长安,无情冷漠,似乎下一瞬便要将她碾成飞灰!
长安大惊,立刻捏碎司空霖留给她的掩气符,就势翻进身后灌木丛中。
怎么回事?
她撕下一块下裳绑住被方才飓风割出的伤口,再看过去,那东西虽然“金瞳”逐渐黯淡,却依旧朝着她亦步亦趋走来。
司空霖不给没用的法宝,但她不愿意为未知的一切赌上性命,左右已经记下山谷所在,便再不耽搁,飞身折返。
慈安寺所在的山峰不算高,有什么危险捏碎传音符她便可感知,所以她不担心被留下的两位公子出什么意外。
毕竟司空霖虽不通外家功夫,却精通玄门道法。更何况他袖中的小乾坤里不知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凡夫俗子敢起歹意,起码被剐下一层皮。
哪知道,真让她遇见一群胆大包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