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里花(2 / 2)
她先是一怔,正犹疑着要回答,长安却已兀自走进院中。冷风吹来时,定瑗郡主下意识地裹紧大氅,月光从她的肩上流下,寂寞地淌在影子之后。
“倒是挺久了。”
红招缄默着跟主子进了屋。
接过主子的大氅,低声吩咐小丫头们准备沐浴的热水,却又听长安唤道:“红招?”
“在。”
“将大氅洗净了,明日送还给世子,替我说句多谢了。”
“...是。”
长安在软榻上盘腿坐下,拿起反扣在案上的书卷,看似认真地读起来;直到红招捧着衣裳出了房门,她才缓缓地撇了撇嘴。
父王不在府里还说是父王让拿的衣裳,骗猪?
长夜漫漫,但所幸酣眠无梦。
第二日没等红招来唤,长安起了个大早,照旧竹青色直裾袍,玉冠束发,乍一看真像一位俊俏公子。红招捧着热水进来时先是一愣,而后便会意:“郡主,今日去哪儿?”
“停云馆。”
这一天陶朝雨照旧早起忙碌,服侍她的小丫头跟着她屁股后头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便小声说道:“娘子,这些便让我来吧,奴婢不就是做这些的吗...”
“哦、哦,那你来。”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小丫头接过她手中的抹布,立马转身干活去了,惟恐她反悔了似的。
两位主子难得几日不在馆中,陶朝雨闲了几日,实在坐不住了才四处找事做,便朝前厅走去,好巧不巧遇上从外头回来的小厮,脚步匆匆地走到她面前,轻声说。
“陶娘子,酉一回了。”
她的眼神严肃起来,立刻大步走向密室。
长安带着红招到了停云馆时,没在前厅见着拿着扫帚抹布洒扫的陶娘子,不消多问便径直去了内院。
到密室中时,果然见着陶朝雨坐在左下首的位子,而堂中是个身着暗棕色短打的青年人,五官端正但气质十分内敛,看不出半分锋芒外露。
陶朝雨见她来,忙起身唤了声:“姑娘。”
“嗯。”
长安点点头,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禀郡主,属下去了淮南查访,但并未查到有私下屯兵的现象,走了些暗门,也没有发现私铸兵器过量的,汝阳一带虽常有三教九流,但并未势大到威胁当地官府的地步。”
“嗯,我与公子最近也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认为他确实没有屯兵的必要。除此之外,可曾发现任何与汝阳之父来往的可疑的人?”
酉一闻言沉思了几秒,尔后便道:“倒是见过一个妓子,在他府前哭了三日,似乎是怀了那厮的孩儿,逼着要那酸儒赎身。”
“妓子?”
“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烟花地出来的,里头大多是清倌儿,养大了直接卖给达官贵人,成事儿就抬回府里做姬妾,那女子倒霉点,摊上惧内的汝阳知府,前脚刚许了赎身,后脚便把她扔下,连她肚中的孩儿都不敢管。”
“后来呢。”
“她哭到第三日,府中才出来人,给她一袋银子要赶她走,那女子自然不依,也不知抱着来人的大腿说了什么,竟然进了知府衙门,又过了几日便抬了姨太太。”
长安听完酉一的话后没有立刻说话,手指缓缓叩击桌面。
“汝阳知府不是惧内?他夫人也肯?”
“闹是肯定闹过,但最后也消停了,只是不给新姨太太好脸,倒也没找茬儿。”
“好,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又对陶朝雨说:“拟成书信给公子送去。酉一跟我来,交代你一件事。”
“是。”
出了停云馆,车架低调地驶到永乐坊后停下,长安拨开帘子,指着大老远的一个红瓦顶儿对酉一说:“这家,盯紧了。”
酉一看了先是一愣,然后面色复杂地点头。
她瞅了一眼他,见此人眉眼间仿佛写满了“懂您”二字,扬着唇笑得一脸傻气,当即一巴掌就拍到他脑门上。
“是让你盯住这府中新来的那女子。”
“是、是姑娘,属下明白。”
长安白了他一眼,挥挥手命车夫继续行进。而她看了一眼右相府的高墙,收回目光,继续沉思。
右相府内。
“大人,这是汝阳那边来的信。”
首座上的人接过信纸,草草浏览一遍后径直放进灯盏内烧成了灰烬。
“他的胃口倒是大。”他垂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十指,漫不经心地说道,“罢,先应了他,其他的以后再处置。”
“是。”底下的人躬身回道,然后又说,“只是听说他的新姨太太让人给人盯上了,不知是不是——”
他撇了这人一眼,十指交合,挑起眉梢。
“先等孩子生下来,给他老周家留个后。”
“...是。”
然后又递了张条子:“这是晚萧姑娘的,听说她被换到王府外院...”
“无用之人,不必管了。”
“是。”
“啊对了,”他突然一顿,“她之前送过来的消息,挑点儿有用的送到驿馆去。”
“想来,他们正用的找。”
“是。”
事情吩咐完了,他站起身,理理衣袖,扬唇一笑。
“走,去看看咱们的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