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阮棠和司烨回来的正是时候，晚膳已从厨房取了来。

夏至面色却有些勉强。

阮棠眸光微动。夏至今日一直处于情绪的大起大落中。但阮棠并没有说什么，她与司烨一同在食案前坐下，待婢女从攒盒中取出膳食。

菜色精致极了。阮棠此前从未管过厨房要菜，大约里头的人就以为她不重口腹之欲。今日司烨回府，下头人有了表现心思，晚膳做得格外用心。其中一只烤的金黄的野鹌鹑，奇香四溢。

并没有鸽子汤。

原来如此。

阮棠看夏至一样，夏至就收了收神色。多年相处，她自然会看阮棠眼色，知道阮棠不希望她这般作态，阮棠并不想委屈到司烨面前。

本来夏至便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的，当下说收就收，宛如学了蜀地变脸的戏法。

然司烨已经注意到，他的指尖在食案上漫不经心点两点，语气温和像开玩笑，“你们主仆在打什么眉眼官司，我不可以知道吗。”

阮棠用公筷给他夹了离他较远的清蒸玉兰片，微微笑着，“不过是后宅的一些小事。”

玉兰片是用春笋制成，鲜□□白，形似玉兰花瓣，极是清雅的一道膳食。但做法却不简单，光是泡发玉兰片就要反反复复耗时三两日。

案前公子比玉兰片更清雅。公子黑眸弯起，静水深深，“与阿软有关，在我这里就不是小事。”

言罢看往夏至，“你说。”

夏至：“……”她迅速看阮棠，发现阮棠似乎不反对，于是重新露出又气又委屈的神色，悲愤道，“公子回来了，少夫人高兴。要厨房做了道鸽子汤，还细细吩咐了做法。哪知道等婢子按说好的时辰去拿时，厨房里却说被世子妃身边的人端走了，道要给世子妃补身子。”

世子妃要补身子，不会吩咐厨房做吗，端别的院里定好的算什么道理。夏至觉得世子妃在给三房下马威看，她家主子简直处处受委屈。

“世子妃补身子是重要。”嫁入王府三年无所出，世子妃是该急了。但阮棠不急，“以后再让厨房做一份便是。”

此时再看案上菜色，阮棠明白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厨房突然殷勤也是有理由的。只是那浓油赤酱的重口菜她和司烨都没有碰一下。

“世子妃是个急性子，可惜这样的日子补一日少一日。”司烨平静地说。

阮棠拿着的银箸轻微一顿。什么叫“补一天少一天”，是日子不够过，还是人没福气享。大约是晚间寒气料峭，她觉得身上有些凉。

用完晚膳司烨去书房看书，让阮棠不必等他。阮棠从善如流，由婢女们伺候着洗漱，取出司烨的寝衣板板整整搁置在落地云屏那头铺陈一新的罗汉塌头，然后自己老神在在就寝。

夏至几个都欲言又止，生怕一言不当戳中阮棠伤心事，平白惹她难过。都体贴地闭上嘴带上门，退下去作没看见。

阮棠以为她会很难入睡，她一闭眼记忆就不可避免将此时与三个月前的那一夜重合。大红的罗帐从床顶倾落，垂下精致的金色流苏，她坐在软红里一个人等着……三个月后的今夜，她已经习惯了被褥被室内松木香染上的清沉气息。她那点隐秘的不安甚至将她拉入了黑甜的梦境。

不知什么时辰，她醒过来。人尚有些懵怔，心底却陡然一悚。

她的床前立着一道孤独颀长的黑影。

一点蒙昧的微光从窗棂泻入，照见她毫无血色的一张小脸，以及额头略显虚弱的水汽。

司烨踏出半步，从暗色中走出。他穿戴齐整，广袖风流。不知是一夜未睡，还是已经起身，又在阮棠床前专注地站了多久。

他取出一方帕子，体贴地替阮棠拭去额上虚汗，动作温柔极了。

这个时候的阮棠还记得他有洁癖，抬起手想接过帕子。却被他握住冰凉的手，重新送入被褥中，掖好被角。

她听见他说，“别着凉。”

阮棠牵了牵唇，终于说出来话，声线有些哑，“夫君起好早。”

“今日与京中的一些旧友有约。”他的声线轻柔。

阮棠知道。看他这身装束，她就知道了。

司烨屈指靠了靠她的额头。他的手指倒是温热的，就称得她到处都冷。

“好好休息。”他道，“日后除非初一十五，不然不必去正院给王妃请安了。”

阮棠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并未管王妃称作母亲，眼睫在他触碰下簌簌，“只怕不合规矩，给夫君添麻烦。”

司烨唇线漾了漾，“本身就没有这样的规矩。”

宫中皇后深居简出常年礼佛，都不需要宫妃给她初一十五问安。一国之母尚且没有这样的规矩，底下的人怎么敢做大。不过是因为王爷不在府中，王妃感到寂寞无趣，三个儿媳妇只能如此表孝心罢了。

但并非不得不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