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司烨并未系带,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欲盖弥彰。襟口诱人风光半掩,诉尽欲语还休。
阮棠想,莫非这就是所谓君子之风。
三少夫人第一次伺候夫君更衣,凝着俏脸拿出如临大敌的姿态。她不够高,要踮着足尖抚平他衣襟。而他意态轩轩,从容欣赏那乍然露出一小截的雪白脚踝,和因为无意触碰到他而绷紧如满弓的优美身姿。
阮棠终于如愿正好他衣襟,严丝合缝不让一抹风光泄露,这才拾起外头穿的雪青色直裰。
司烨会友时宽袍大袖木屐风流,在王府时只着直裰。板板正正束上腰带戴上发冠,俨然君子端方。
替男子更衣这件事于阮棠而言是一回生,顾及他受伤的手臂,阮棠手下更加细致缓慢。阮棠觉得她态度还是很认真的。若祖父得知她如此兢兢业业从事王府新妇之业当欣慰落泪。
直裰被妥帖熨烫且未曾熏香,而屋内三足小鼎此刻燃着他熟悉的松木香,清清沉沉若有似无。司烨眸光逡巡,眼前一切陈设与他离家之日毫无相异。不过是红事之物皆被收起,而高案上玉瓶中换了新花。
司烨眼睑垂落,阮棠此刻的身子与他只相距咫尺。然而在给他更衣的全程中,这咫尺的距离始终存在。
她是如此体贴。如果可以,她甚至不会在他的屋内留下半缕生活的痕迹,更何况是在他的身上。尽管他的屋子已经是他们的新房,他早已是她的夫君。
待得阮棠扣好腰带抚平皱褶,抬眸站好。就见司烨露出一抹笑意隽雅,牵起她手温温道,“辛苦阿软。”
……阮棠觉得她夫君在某些方面还挺好伺候的。
她眨眨眼,想起他先前为自己披衣,“夫妻本一体,伺候夫君是我分内之事。”
说得跟真的一样。左右是跟他学舌,还能碰瓷一把夫唱妇随,不怕。
夏至等人早在主子温情脉脉时退下,站在长檐下守着。
秋分有些痴了,“三公子和少夫人好像画里的人一样。”再寻常的事情到他们手中做,也好美呢。
夏至冬至两个人说悄悄话不搭理她,秋分也不气,扯了扯春分袖子,“你说是不是?”
哪知道春分被她一扯惊呼了一声,仿佛刚刚在做梦,秋分陡然唤醒了她。
耳听八方的夏至立刻转头瞪她一眼。主子有喜事,她失魂落魄给谁看。
春分退得更后,整个人都藏在长檐影子里。
“要是三公子这次留在府中久一些就好了。”秋分说道。这样她岂不是日日有夫妻小像看,这日子多美啊。
半晌,影子里传出一声低语。
“我也想……”
那边冬至也在跟夏至说:“这次三公子会多留府中几日吗。”留到少夫人在王府真正立起来就好了。一个在传言中不被夫君所喜的女子想在婆家立起来太辛苦啦。
而且看今天的样子,冬至不觉得三公子不喜她家少夫人。
“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夏至嘴上这样说,惆怅的心思却飞很远。
她知道一张屏风把主子寝屋搁出了内间和外间。内间置有架子床,而外间还有张罗汉榻。
*
沐浴更衣后,司烨要去正院见王妃。这是为人子当守的孝礼。
王府的正主忠王爷上了年纪越发任性,沉溺于求仙问道,长居城外道观清修,数月难得归府一次。是以王府以王妃为尊。
日末的余晖在紫檀木架子嵌白玉的槅扇缓缓铺陈,细金点亮槅扇上禽鸟花卉的浮雕,一如小厅内的陈设,华美而精贵。
阮棠随司烨已在外厅坐了至少两盏茶的工夫。这个时分晚凉正起,他们身下的花梨木圆椅硬邦邦没有一个软垫,手侧短几上光秃秃没有一盏茶水。
除了一个婢女迎他们进来再退下,这期间再无旁人进出过小厅。仿佛已将二人遗忘。
三少夫人习以为常。她甚至都在心中过了几类药膳,精挑细选可用的。可惜王府内院一个厨房外院一个厨房,都不是她能轻易占用的,这药膳怕是做不成了。
余光逡过不动如松的三公子,三少夫人毫不亏心。怎么说今日还替他点了份鸽子汤呢,为表关心她决定多点几次。
手背突然一暖。
司烨越过几案握住她的手。
阮棠顺着他的左臂视线往上,见得司烨对她歉然一笑,那苦涩的笑容中藏着几分爹不疼娘不爱的委屈。
若是三少夫人糊涂一点,只怕现在一颗心已被糅得稀巴烂,心里头都是他。
于是阮棠楚楚望着他,如白莲一般绽放出清婉又坚定的笑容。心疼他入骨,追随他左右。阮棠觉得自己表现很好。
毕竟在正院。司烨没和阮棠十指相缠多久就收回去。阮棠垂下眼帘,温婉而坐,脊背却挺笔直。
司烨指节微拢,眸底暗抑被黑尾翎般的眼睫掩去融去,最终化为水墨江河,再抬眸温和雅润。
终于有人掀起门帘进来。是先前迎二人进厅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