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阮棠的夫君司烨,出身王府,文采风流,年少时游学天下,士人称其有君子之风。
王府的三公子是温和雅润的君子。
大家都是这样认为。
司烨来时婢女已经退下去,她们躲着偷偷瞧,见到三公子与少夫人亲近心底美滋滋。
纵然三公子新婚离府,心底必然也是满意少夫人、记挂少夫人罢。外头人都是胡言乱语,如今三公子回府了,想来谣言会不攻自破。
夏至也大感欣慰,觉得进了王府总算有一件舒心事了。但她还是托着披风靠近请安。她下定决心给阮棠系上就走,断不可坏了主子好事。
她手脚麻利把披风刚抖开,就被一只皙白亭匀的手接过去。夏至一怔就反应过来,快活得压不住拼命翘起的唇角,压着脑袋无声却迅速退下。
不远不近的廊檐下,冬至小声与退过来的夏至挤眉弄眼,“姐姐,你想笑就笑嘛。”
她跟夏至情分深一些,平日里对着夏至一张晚娘脸也不大发憷。此刻见夏至满面红光却脸拉老长就更放心打趣。
然夏至是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她的,顿时一个白眼翻过去。转眼瞧见巴巴看着的秋分,冷笑一声,“三公子回了,有些心比天高的就不安分。”
秋分顿时扁扁嘴,觉得委屈极了。三公子和少夫人郎才女貌站一起画中人一般,怎生就不能看了。
她们三个低低絮语却也热闹,不过两步之隔的春分却悄无声息。
春分想起先前正是自己给少夫人揉按肩背,少夫人闭着眼小憩,桃林静悄悄长廊也静悄悄,她难免也犯困,可她不是主子只能强撑,就这时候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她一抬头,望入一双黑漾漾悠远深眸……有那么一瞬间,她疑心桃花瓣儿融开在三公子眼底。
三公子示意她不要说话,自然地接过她的活计。她看着三公子好看的手掌覆在少夫人略薄的肩头。回神之时,春分发现自己已经随秋分冬至站在廊檐下影子中。
靠她最近的秋分高兴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三公子对少夫人真好,亲自给少夫人揉肩。”
“也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秋分这句话说得还算可以,但是夏至时刻注意敲打秋分。
春分想,是啊,三公子这样的君子给女子揉肩,可不是那女子的福气。然少夫人就是这个有福女子么。可不见得,三公子温雅心善,说不准只是见她这个婢子累了困了索性接过活呢。
春分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胆大包天。她咬住舌尖,目光透过刘海直勾勾地往那两个人身上去。
却见她心心念念的那双好看的手穿过少夫人颈窝,给她裹上披风,再仔仔细细扎好结。事无巨细,温柔入微。
春分垂下头。
这双手不是高高在上搅弄风云的,这双手可捞水底月可描镜中花。
阮棠安静地站着,除却先前的瞬间甩手,她再无旁的失态。任由司烨的指腹抚过她脸侧,拨开她柔软的发丝。他的指腹带着点薄茧,皆因他长于文章擅于乐器刻苦所致。此刻指腹微凉,触及她温软的肌理,细密缠绵的簌感散开。
真是一副静到落针可闻的场景。无人觉得有何不妥。更甚至于,廊檐下的婢女不再低语,而是露出慈母般欣慰的笑意。
阮棠终于说道,“怎么好劳夫君为我更衣。”
眉目清浅,语气诚恳,可话是这般说,身子却更诚恳,全无推让的意思,连作势都不曾。
三少夫人与三公子虽是夫妻,但自新婚第二日两地离居,说来并不算熟。三少夫人更是从未伺候过自家夫君,眼下却是第一次被自家夫君伺候,然则神神在在,处变不惊,还颇有几分坦然受之之态。
“夫妻本一体,阿软多虑。”司烨黑眸如曜,无害得很。
不敢。
阮棠把身子放松一些,显出身为“内人”的态度。她的眸光从司烨右边手臂滑过,然后若无其事收回。她记得先前自己轻轻一甩就挣脱开来,也记得给自己系披风时他两边吃力的不均。但一切都掩埋在广袖之内,她并不准备多问。
然而她只若有所悟扫过两眼,司烨已经觉察到。他语气寻常,“在外伤了右臂。”
如何伤的?可还严重?——作为三少夫人她应当如此问。
但阮棠发觉他说这句话时声线沉了沉。就显得声音低低,带着点哑。似受了委屈,阮棠不确定这个,可确定的是这句话只有面对面的他二人能却见。
当是件不宜宣之于众的事情。
阮棠清凌凌的瞳眸犹如白水银里养了黑水银,鸦羽长睫倏忽翕动就流传出五分担忧,“夫君在外受苦了。”
司烨黑眸睇她,她这五分担忧清晰地映于他眼底。他微微阖眸,语气更弱,又有些散,“不过皮肉伤罢了,未曾伤筋动骨。缝了几针已无大碍。”
“缝针了自然不是小事,应当好好将养。”阮棠道。司烨有玉人之姿,身上留下蜈蚣一样的疤痕着实不美。阮棠端详他面色,在隽秀如曜中品出几分额外的苍白。当是失血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