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阵(1 / 2)
散修也是修士,只要是修士大多自觉高人一等,平素里在上俯视凡人如脚下云烟靴底蝼蚁,对人间杂事所知不多,倒也寻常。
“看出来这些……人,生前都是女子没有?”
燕绶指着河面,对凌恒挑眉道。
后者看看他又看看水,看看水又看看他,点头,莫名有些呆呆的。
难得有耐心的燕绶又道:“看出来死的时间不一,死时年龄不一了没有?”
凌恒又点头。
燕绶两手一摊:“人间不比仙门,我记得以前听说过,修士之间虽然无所谓性别,但哪怕结为道侣,子嗣仍是艰难,而生出的孩子要么天生半仙之体仙根上佳,要么仙根全无——可就算是后一种,身为父母的也不嫌弃,会好生养着让孩子寿终正寝送入轮回,所以生男生女没差。”
比如他前师尊徵音,父母双方本是太一宗修士,所以徵音一出生就金贵无比,测出顶级灵根后直接被前任太一宗掌门收为关门弟子,自此心无旁骛一心修炼。
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坦途大道,在徵音仙尊那里不过唾手可得。
可惜就可惜在修士道侣之间想有后代,比境界更上一层楼都靠运气都要难成,所以在人间挑选有仙根的孩子才是各大仙门宗派里主要补充新弟子的方式。
“人间可就不同了,在很多人眼里男孩能做劳力,能考科举,哪怕是个游手好闲的废人好歹还能传宗接代。女孩么,官宦富人之家另说,穷人家养的起就养,养不起就卖就扔,狠心的出生后立马掐死摔死。不过要我看来,与其长大后被亲生父母称斤算两的拿去换亲,卖入ji院,还不如一出生便直接死了呢。”
燕绶唇角一瞥:“这河里的,我敢说一半是婴灵,看起来再大一点的是被磋磨死的童养媳和ji子,再年长点的是被相公抛弃无路可走投河的媳妇,年迈的是过了六十后赚不了钱洗不了衣服被不孝子扔进去的娘亲——剩下的,还有被畜生dian污后让宗族浸了猪笼的‘不守妇道’'不自爱勾引男人' 的富家小姐,总之甭管你什么身份什么出身,琴棋书画女红女德多么出色多么学识渊博,哪怕贵为公主都白搭,生而为女就是你活该倒霉。”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嘲讽着总结道:“不仅仅谷风镇,像这样的河流山谷全五洲大陆每个角落都有,很是常见”
凌恒移开盯着燕绶的视线,沉声反问道:“他们不怕?”
“怕,当然怕。”
燕绶满不在乎的探出脚尖在水面点点,和自己的半个同类打招呼:“为了防止积怨成凶,每隔许多年便会请道士来做法事镇压封印凶灵,很多道观都是仙门留在人间的分观,平素不问世事隐居山林,有百姓来请方才出山,他们也不知到自己成了让杀女之风越演越烈的帮凶。况且哪怕有道士在人间历练惩恶扬善,就算知道了,能怎么办?还能天天盯着人家的肚皮,生一个抢一个回来养着不成?”
一通长篇大论说完,把脚下的脸也被踩的变了形,轮廓散了又聚,燕绶方才收回脚来。
眼睁睁看着他踩同类脸的凌恒:“……”
燕绶收回被河水濡湿的脚尖,一扭头便见凌恒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虽然还是那傲雪凌霜让人生怕在阳光下晒化了的脸,但跟着徵音仙尊长大,早早点通了读冰功能的燕绶就是能从上读出几分谴责来。
弄的好像他踩地缚灵,那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地缚灵还能大声喊疼似的。
燕绶:“……”
燕绶到底没忍住:“说起来您还没告诉我尊姓大名?小的不才,生前姓……”
他恍然不知自己已经死了十八年,除了仙门经历过当年种种的没几个还记得他,加之凌恒是毋庸置疑的亲历者,因而生怕挑动对方敏感的神经,遂随口胡说八道:“姓严名佩,不知仙长您怎么称呼?“
凌恒被他清奇的一转十万八千里的脑回路弄的一怔:“……凌恒。”
“好的凌仙长。”
那货下一息立时接口道:“您考没考虑过改修佛?”
凌恒:“……”
凌恒右手落在剑柄上,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如此来来回回四五次后,长指终于离了佩剑,清清冷冷道:“没有。“
燕绶嬉皮笑脸:“喔喔,这样啊,我看您挺慈眉善目博爱众生的,感觉修佛更适合您。”
长这么大就没“慈眉善目”,“博爱众生”过的凌恒:“……”
燕绶愈发眉开眼笑,一吐胸中恶气。
——装的好像他不知道劝修士改变所修之道,在仙门中是极大的冒犯一样。
无非仗着表面是一凡人化作的鬼,就应该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罢了。
凌恒被这泼皮无赖气的不轻,拂袖转身便走。
燕绶跟在他身后,踩着丛生的杂草下遍地碎石,一边顺着河边走一边美滋滋的观赏那些女子不甘的脸。
如此原本并肩而行的两人成了一前一后,又走了一会。
不过此次,是燕绶先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在鸡皮疙瘩般林立的女人脸中,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明显不是出自正统,而是出自偏门邪术的聚灵阵法。
那阵法不大,也就普通人头大小,藏的极深,有石块堆叠聚拢形成阴影,上面又有层层人脸做掩护,别说普通人看见了不认识,便是修士道士来了,一眼注意到的也是那些明目张胆飘着的地缚灵,反倒会忽视简简单单躲在石头影子下的,没甚灵气波动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