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曲终人散,九阿哥贴身男仆福顺找到了班主:“老板,这次事了之后我家爷要把玲珑姑娘带走,你开个价吧。”此时的班主正眉开眼笑,看过这次预演,他对程默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曲子,天下独一份啊。他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两正朝自己飞过来。此时听见男仆如此说,心想,别说一个玉玲珑,十个玉玲珑将来也能赚回来,于是答道:“九爷能看上,是玲珑的福气,今晚我就把她的卖身契给爷送去。只是……”他凑近些,说到:“将来程姑娘若是有了新曲子,可千万告知我一声啊。”说完,向福顺手里塞了个银锭,福顺手一掂量,满意地点点头:“好说,好说。”
终于到了开宴的那天,这次宴会地点选在了莫愁湖边。将近傍晚,琉璃宫灯陆续挂起,描金螺钿彩绘檀木桌上摆着精美的瓷器,在宫灯的照耀下泛出华美的光泽。待坐定后珍馐美味陆续上来,众人吃得赞不绝口,对即将开始的表演充满期待。
最后一丝阳光被收去,夜幕降临,一声锣响,乐声大作,玉玲珑头戴一枝半开的海棠,身穿缂丝蝴蝶穿花褙子施施然走来,开口唱到:“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原来是《游园惊梦》。在座的人均为富商,这出戏因久为传唱,不知在宴席上听过多少回了,这次却不知为何,听起来格外有韵味,众人放下酒杯,停止交谈,纷纷看向玉玲珑。玉玲珑唱罢一曲,嫣然一笑,又施施然离开了,紧接着乐团换上一个众人从未听过的曲调,一个白衣少年翩翩而来:“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他的声音并不高,唱得也很随意,仿佛说话一般,但却极富穿透力,仿佛从耳朵直入心底,并在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众人又讶异,又激动,刚觉得自己来得太值了,又怕自己跑神漏掉这曲子的哪怕一个小片段。少年唱罢又见玉玲珑返回,接着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那少年唱到:“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玉玲珑接到:“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流转。”那少年和道:“是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两人唱法相差殊远,却和得丝丝入扣,将一个惊鸿一见便害相思的少年和对此毫不知情的怀春少女刻画得淋漓尽致。
一曲唱罢,莫愁湖畔一片静寂,良久,窃窃私语逐渐响起,而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是一片哄然叫好之声。陈利笑容满面的登台:“想必大家对前段时间黄河改道之事都有耳闻,黄淮两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我们也想为他们做些事情,希望大家能够慷慨解囊,捐赠最多的十位我们将以两位姑娘亲笔花笺相谢。”众人一听,更加激动,纷纷叫起价来。不一会叫价便攀升至上万两。程默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和九阿哥相视一笑。最终,这次宴会共筹集三十万两白银,整个大清为之震动。
宴会后不久,很多富商邀请程默,可任凭他们出多高的价格,都被陈利婉言谢绝,直到这次陈利面有难色的带来一个青年。九阿哥一听居然有人连陈利都无法拒绝,便有些不放心,硬要陪着程默见客。
只见陈利带来的这名青年,剑眉星目,仪态潇洒,却是程默在宴席上见过的,他是捐钱前十名中的一个,程默还写过花笺给他。因九阿哥并未对外宣称身份,陈利只以“金爷,程姑娘”呼之,并介绍道:“这位是萧逸,山西大同人士。”程默很好奇,问道:“萧老板找我何事?”那青年答道:“是我冒昧了,我想问一下如果邀请姑娘唱歌需要花多少钱?”话音刚落,九阿哥先怒了:“你以为你能请得起么?”程默却起了玩心:“要请我也不难,只是需答应我两个条件。”萧逸拱手道:“原闻其详。”
“第一,我要你捐出你的全部身家。”
九阿哥一听,便不再插言,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第二,我要你签下卖身契,做我的奴隶,如果你同意,我就会为你唱首歌。”
萧逸听罢,想了想,说到:“这有何难?我答应你。”此句一出,九阿哥,程默和陈利均被震惊。程默没想到他会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停了半天才说到:“你是认真的吗?”萧逸笑道:“我现在就可以签下卖身契。我家里没有什么田地,只有些货物,几间屋子,应该很快就能卖掉捐出去。”
“但我可不想有人为此事伤心。你的父母呢?他们会同意吗?”
“他们均已辞世。”
“亲人呢?”
“不提也罢。”
“那你总归有些朋友吧?”
“他们会支持我的决定。”
程默无话可说,九阿哥却觉得此人心计颇深,留在程默身边怕是个祸害。于是说到:“他都愿意了,你又啰嗦什么?你家不是总有货船出海么?让他跟着去历练一下不也挺好么?”程默本就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听九阿哥这么一说,更加着急:“这怎么行?他若从未出过海,只怕把命都要丢掉了。”萧逸却回答:“但凭差遣。”程默气得怒斥他一句:“你别添乱。”扭头横了九阿哥一眼:你要干嘛?想害死他吗?九阿哥眉一挑:我看他挺开心啊。程默皱眉:我的奴仆不要你管。九阿哥一仰头:我还就管定了!两人对视一会儿,还是程默先调转视线,对萧逸说到:“既然如此,我给大哥写一封信,到时候你拿着信去广东找我大哥吧。”
萧逸一事令九阿哥倍加警惕,他特意叫来福顺:“马上让人把萧逸的背景给我调查清楚送上来。”
“嗻!”
九阿哥又想起一事:“吩咐下去,以后程姑娘要出门,多派几个人手,程姑娘住处附近巡夜的人也多加几个。”福顺应下,九阿哥摇摇头,自言自语感叹道:“他们都疯了。”
是夜,萧逸的身份背景便送到了九阿哥案头,原来萧逸家本是个大家族,有人经商,有人为官。只是萧逸父亲年纪轻轻便去世了,萧逸伯父和族长联手谋得他家财产,并将他和他的母亲逐出族去。萧逸心中不忿,铤而走险和人去关外做生意,不知怎得挣下丰厚家产。族人听说后担心他报复,便串通起来诬陷他母亲与人私通,萧逸做生意的本金便是他母亲从奸夫那里所得,他母亲听此流言痛不欲生,告到衙门并一头撞死在桌案上以证清白,县官大怒,锁拿了族长并萧逸的伯父,而萧逸则趁伯父家败落之际,大肆打压其生意,逼得他们变卖家产,流落他乡。九阿哥心想:“此人行事偏激,心狠手辣,便是不去国外也得想法子让他远离程默才是。”于是叫来福顺:“从今儿起,你派人盯着萧逸,看着他上了去南洋的船再回来,若他有任何异动,即刻报我。”福顺看着主子,心里默默为他点上一根蜡:“心里喜欢的要命还要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便是找个替身也不敢让人知道,我家爷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