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五日后,在草长莺飞的曹家后花园,陈利特从苏州请来的戏班已准备停当,陈利拿着一本戏折子请九阿哥和程默点戏,九阿哥并不接,只看向程默,程默笑道:“陈老板,我并不懂戏,请她们唱一出最受欢迎的戏吧,要带舞的。”陈利和戏班老板商量一番,便定了《贵妃醉酒》。
由于父亲的严格管教,这是程默第一次听戏,只见锣鼓齐响,一名盛装的丽人朝着他们缓缓走来,其手势,其步姿,当真是曼妙无双。待丽人一开口,声音高亢却不尖锐,纤细却不柔弱,程默暗叫一声好。九阿哥虽看戏无数,只这江南的戏曲却与北方不同,其柔绮曼丽,再配上这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精致细腻的茶点,真可称之为温柔富贵乡。
一曲唱罢,程默起身大声叫好,还情不自禁的朝那戏子送一飞吻,眼看陈利眼中的诧异掩也掩不住,九阿哥单手支额,摆出一副这人谁?我不认识她的姿态。待得丽人卸妆罢过来参拜,程默更是拉着人的手不放,只问其姓名年龄。那丽人心中诧异,见在座两个男人并不阻止,方答道:“妾身艺名玉玲珑,今年一十九岁。”
“玲珑姑娘,我们打算办个祈福筵,想邀请你参加,你可愿意?”
玉玲珑答道:“荣幸之至。”程默转身对九阿哥说到:“这位玲珑姑娘给了我很多灵感,我想做首曲子和她一起唱。”九阿哥含笑点头:“随你。”程默站起身来,走向戏台:“玲珑姑娘唱的但无不好,只是这配乐…”陈利会意,便跟上前去。程默先是看了看提琴,随手拿起琴弓用手一捻弓毛说道:“这把琴不错,只是这弓毛时间有点儿久了,陈老板,我想要你挑选蒙古草原上刚成年的白马马尾中段部分再制几把弓。”陈利点头记下。程默继续看过去,又用手敲了敲堂鼓,说到:“这鼓的蒙皮也算不错了,但还是不够好,而且做得也不够均匀,陈老板,你且寻几个最好的皮匠,再做几个蒙皮来。”最后,她走向了吹笛子的青年,看着他不说话。那青年从未被漂亮姑娘这么注视过,脸都红了,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却听头顶飞来一句:“你是新来的吧?”戏班老板没想到程默只听一次便听出笛子不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是这样,我们负责吹笛子的人今天早晨突然肚子疼,我就临时让他顶上了。”程默点点头,对陈利道:“他倒提醒了我,乐团紧要的位置都该多招些人,免得出现这种情况。”戏班老板原有些轻视之心,看这两个贵人年纪轻轻,估计戏都没听过几次,却看这姑娘几次都点出要害之处,心里先是一惊,却又一喜,他想:有这位行家这么一指点,以后我这戏班又怎能不飞黄腾达?想罢,便凑上前殷勤地说到:“姑娘说得在理,只是我们戏班本小利薄,实在养不起那么多人,我还认得几个乐坛高手,改天带来请姑娘品评。”程默点头,却又向他们后台走去:“你们本小利薄,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此次筵席非同小可,做成这样却是不行。”她走到了玉玲珑的梳妆台,打开脂粉看了看,摇了摇头,却不言语,只看向陈利,陈利会意的一笑,说到:“这脂粉头面还有服装,我都会带最好的来。”程默却说到:“脂粉也就罢了,头面和服装我却想改一改,等我把稿子画好你照着稿子做吧。”陈利点头称是。
第二天早晨,程默将乐团的人召集到了一起开始排练,她深知凡是有些本事的人总会有些脾气,因此特把九阿哥请来压阵。他们聚集在曹家后花园一个轩堂里,此时正是清晨,阳光透过隔扇照进只有几把椅子的厅堂,显得十分阔朗,九阿哥只在旁边静坐吃茶。程默定定神,说到:“我们要排一出前无古人的戏,这乐曲自然也要做些改动,还有你们一些惯常用的手法有些也要改一改,不要对我说你们以前怎样怎样,只照着我说的做,如果谁觉得做不到,现在就可以出去了。”乐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却没人出去。程默等了一下,继续说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我们先一个一个来,从提琴开始。”拉提琴的是一个头发稀疏,背略有些弓的老者,只见他非常娴熟的来了一段步步娇。程默道:“拉的不错,但手法还是太硬了些,手腕再软一点。”那老者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照着拉了,没拉两下。程默又要他手指要分开些,终于,老者有些忍不住了,说到:“姑娘,我拉琴拉了小半辈子了,可从未见过这种拉法呀。”程默耐心地解释道:“老伯,按照原来的曲子自然是没有这种拉法的,但我做的新的曲子需要这样拉。”老者见程默说话如此温柔,反到倚老卖老起来:“你小小年纪,听过几首曲子?这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敢乱改?”见他还要不依不饶地说下去,程默无奈地看了九阿哥一眼,九阿哥却看都不看,只说了一句:“拉出去。”瞬间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便把那喋喋不休的老者拉了出去。剩下的人再不敢有半句抱怨,程默说什么便做什么,程默见目的达到,扭过头冲九阿哥调皮地眨眨眼,九阿哥一笑,觉得她眨眼的样子再可爱也没有了。
陈利没想到程默会这么挑剔,等到她们新曲子排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也几乎把所有的乐器都换了一遍了。程默对新换的乐器非常满意,特意同九阿哥把陈利请来设宴感谢,程默还拿出一个小玻璃盒子递给陈利:“这是我父亲在热那亚买的怀表,送给你吧,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九阿哥实在看不过去,轻咳一声:“表妹,送外男礼物那叫私相授受。”程默眼珠一转,便把玻璃盒子塞在九阿哥怀里:“那我给你,你送给陈老板,就不算私相授受了吧?”九阿哥见她不拿自己当外人,心生欢喜,转手便把盒子递给了陈利,陈利起身致谢,郑重收下。九阿哥见他只谢自己,绝口不提程默,喜他知机,笑道:“等这阵忙完了,若我们真能筹得巨款,我定当禀报朝廷,给你请个赏。”陈利口称不敢,连连致谢。程默说道:“新曲虽已排好,只是我心中没底,过两天彩排,表哥和陈老板还要帮我再看看。”九阿哥和陈利均应下。
过了两天,程默在湖边回廊处布置停当,请九阿哥和陈利过来。此时已是初夏,湖边柳树成荫,湖心波光荡漾,九阿哥和陈利含笑等待程默开场,只这乐声一起,陈利便大吃一惊。
陈利随父亲走南闯北,看过不少精心演排的曲目,只看筝还是那筝,笛子还是那只笛子,它们却仿佛有了灵魂,如一群下凡的仙女舞出一曲幻境,待得程默一开口,更是不知身在何处。
一曲既罢,程默见二人均不作声,心中忐忑,问到:“到底如何?”九阿哥觉得自己真想当场就要了她,她还懵懂的问自己如何,他不自在的翘起二郎腿,掸了掸袍子,掩饰自己的异状,轻咳一声:“还行。”程默有些失望。陈利回过神来,却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拉住程默的手:“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却听九阿哥重重地咳了一声,他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开手,望着程默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实在是太好了!”程默问:“你觉得江南的商人会喜欢吗?”陈利答道:“他们将为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