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傅元祁先生的六十大寿,邀请社会各界名流、民主人士出席宴会,程厉坤作为傅校长曾经的得意门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车上,程厉坤点了支烟,拿在手上随意抽了两口,才道:“换个称呼吧,要奔四的人了,还叫什么少爷?”
章始成一愣,问:“那叫……二爷?”
程厉坤顶上原是有个哥哥的,可惜他生来体弱,没多久就夭折了,他母亲在丧子之痛中元气大伤,拼着一口气生下程厉坤,可惜没多久,也郁郁寡欢,撒手去了。
程万安年轻时爱玩,太太去世没多久,就携着女伴出入各种场所,他身边向来是不缺人的,不过这么多年,竟也没人为他再开枝散叶,生下个一儿半女,程厉坤和程家的关系并不密切,年轻时卯劲和老子闹掰,独自到外头闯荡,家里也没人关心问候两句,这么多年来他住在程公馆,和老宅那边几乎没有来往,自然也不想再牵上什么联系。
程厉坤揉着眉心,“二爷就二爷吧。”
前面副驾坐的田钿是个机灵多事的,这时就笑着回头附和道:“咱少爷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叫小少爷。”
提起程渂,程厉坤神色柔和些,他微微躺靠在车座上,摊开报纸挡住脸,道:“是不小,都可以娶媳妇了。”
“那不是又要添小少爷了?”司机阿虎乐呵接话。
程厉坤轻哼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抖动报纸的动作大了些,叫人摸不准他的态度。
一路走过街头,车子在锦华酒店门前停下,这附近商铺杂立,来来往往皆是人流,今日派了警差守备,倒变得有些凄清起来。
程厉坤一行人下车走进去,先去跟老爷子问好,傅元祁正在小圆厅里被人围着攀谈,他穿着深色的长衫马褂,头发赶时髦地往后梳起,而显得格外精神矍铄,见程厉坤从门口进来,便招呼他,“子安,你来了。”
程厉坤这些年在上海滩的名声很大,但大多都是不怎么好听的传言,有说他凶恶如虎,也说他喜怒无常,耍起刀枪来不留情面,众人摸不准他与傅元祁的关系,见这人穿黑色及膝的大衣,被人簇拥着气势非凡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西装笔挺的打手,不觉有些警惕,便赶紧让出路来,僵着面皮道了声“程老板。”
“老师,”程厉坤从不在傅元祁面前摆架子,早年他还在做学生的时候,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常常去傅元祁家蹭饭,后来傅太太去世,他又到国外,联系才疏了些。
傅元祁是满意这个学生的,他一来,师生俩就隔开众人,到二楼的小会客室里去坐,如今上海局势不明,各方势力都在观望,傅元祁本人坚持教育为先,他是不参与这么党.派之争的,但难保其他人不这么想,由此,他过个寿,总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要凑到眼皮子底下来蹦哒。
傅元祁在学生面前大倒苦水,两人聊了一阵,就有人来敲门,傅先生便又恢复在人前端严的样子,朝门外喊了声“进来。”
“舅舅,”随着这娇俏的一声喊,门口闯进来一个明媚活泼的少女。
“谨媛。”傅元祁微微斥责,“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
少女委屈地抿着嘴,见到旁边坐着的程厉坤,立刻便羞红了脸,微微赧道:“我来找你嘛。”说完,她悄悄朝程厉坤的方向看了眼,又小声嘀咕道:“程先生也在。”
“卢小姐。”程厉坤微微笑道:“好久不见。”
卢谨媛拘谨地回以一笑,她向来便有些惧怕程厉坤,这时见到他,就仿佛坏学生被班主任揪住辫子一样,紧张地不得了。
两人打过招呼,卢谨媛便凑到傅元祁身边去坐,但又好奇似的,时不时故作张望地探个头出来。
傅元祁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肩,故意道:“我得出去了,你留下来招待程先生?”
“不……”卢谨媛刚想摇头,就见程厉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便只好硬着头皮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