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程渂有时候闹得频繁，程厉坤也不搭理他，眼下正是这样，他最近被一篮子事绊着，待会儿还有个宴会要出席，没有心思慢腾腾地留在这哄人，便叫程渂自己吃饭，偏偏程渂不看人脸色，他大概是觉着委屈了，手里的羹匙“叮”地一下丢在瓷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渂。”程厉坤也搁下碗筷，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父子俩隔着餐桌无声地对峙着，屋里的气氛一下子便冷落下来，吴妈提起心眼站在旁边，不知是怕程厉坤发火，还是担忧程渂又像上次那样吓到不会说话。

“少爷……我来……”

吴妈战战兢兢地说话，步子还没迈出，就被程厉坤一句顶回来，“你别管，”他依旧盯着程渂，冷声道：“我再说一次，自己吃饭。”

这次过了很久，程渂才有反应，他默默地拿起羹匙，挖着碗里的蛋羹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看样子是把程厉坤的话听进去了。

程厉坤这才满意，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饭，只是没过多久，他却听到对面时断时续的抽泣声。

“程渂?”程厉坤抬头，试探性地喊人。

对面的人默默低着头吃蛋羹，脸颊两边挂着泪痕，时不时滴到碗里，他也没发觉似的，只跟木偶一样重复着动作。

“渂渂，”这下程厉坤看清了，人确实是哭了，他站起来，倾着身子，握住程渂的手腕，声音缓和下来，“哭了?”

程渂咬着唇流泪，安安静静的，他又龟缩回自己的小屋世界了。

程厉坤轻叹一声，他推开椅子，径自绕过去，拉着程渂坐到自己腿上，抬手帮他揩掉脸上的泪，低声道：“不哭。”

吴妈欲言又止，默默地瞧着程厉坤拿起羹碗喂人，而程渂慢吞吞地张嘴吃饭，父子俩慈孝和睦，气氛又恢复如常。

若家里有个女主人，决计不是这般光景，吴妈心里遗憾，可先生的事情，她是绝对不敢出面置喙什么的。

程厉坤喂完饭，顺便拿餐帕给程渂擦了嘴，他把手放在程渂肚子上，摸着那暖乎乎的一团软肉问：“吃饱了吗？”

程渂乖乖点头。

程厉坤笑着掐他一把，故作惆怅道：“坏小子，可爸爸没吃饱。”

程渂就学着他的样子，小心地把碗端起来，举到程厉坤面前，作势也要来喂他。

都说慈母多败儿，可见换成慈父，也是一样的道理。吴妈默默地看着父子俩亲密玩闹，心里更加深那个想法：如果家里有太太，少爷又哪里能被养成这样？

哪怕先生能稍稍坚持一些，少爷又哪里敢不吃饭?他现在敢这样反逆，分明就是吃定先生，吴妈是看着程渂长大的，自然事事也想为他打算，本来觉得先生在意少爷是好事，可现下，她又有些举棋不定了，先生不可能永远为他遮风挡雨，程渂总要长大，他要经手程公馆，要接任易水堂，可偏偏是这样执拗的闷性子，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担忧还没想完，章始成就从外头进来了。

“少爷，”这么多年，他对程厉坤唤的仍是以前的称呼。

章始成顿了一下，饶是知道程厉坤宠程渂，但亲眼见到这个大个少年坐他怀里，就跟夜场会里那些小情人似的，章始成还是有些不习惯，他咳了咳才道：“咱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