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38.

夜色很快将这间破败的库房笼罩。刘卫国等人依然在打牌消遣，但我能感受到，今夜他们远没有昨夜那么自在。我被挪到他们的活动场地的中央，刘卫国要求我紧贴水泥柱子站好，不许乱动。许多双眼睛盯着我看，像许多根弦在空气里紧绷着，只要我稍稍动上一下，那些弦就会麻利地将我的脑袋割落下来。

事到如今我反而从容了许多，甚至有心思趁他们不注意时，伸手挠一挠身上的痒。手上和脖子上的伤已经开始溃烂，痒得不行。听说苍蝇最爱在伤口上产卵，那么如果我就这样死去的话，蛆虫一定是先从这里爬出来。但想象了一下密密麻麻的虫子往身上爬的场景，我还是着实被恶心到了，赶紧打住念头。

这两天除刘卫国和黄毛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怎么和我打过交道。包括那个绑我的男人，我感到他在刻意忽视我，也许在他心里还留有一点善，这善念使他难以正视我。毕竟我和他儿子差不多大，而他亲手绑架了我。但刘卫国不一样，可以看出，他对苏志雨的死毫无愧疚之感。他是坏到骨子里的那种人。虽然我不知道苏志雨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但可以确信的是，这事远远没有张嘉禾认为的那么简单。

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怪自己太过轻敌。徐岩的事发生后，就该有所防备的。人性之恶不可深究，刘卫国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前提是我能活着出去。虽然不愿承认，但死亡的阴影逐渐向我迫近。

我走了神，身子下意识朝柱子靠了靠，下一秒就挨了刘卫国一脚。他看看我，又看看黄毛，我相信黄毛一定在那目光里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因为他看上去更蔫了。“你要好好看着他，像我这样，懂了没有？”刘卫国说，黄毛点头如捣蒜。

不愧是当过教导主任的人，这刻我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前，那些被学校领导臭骂的日子。和林或喜一起调皮捣蛋的日子。太讽刺了。

“时间差不多了，走。”他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出库房，剩下六个男人也随他而去，只剩一个黄毛在我两米开外的地方盯着我。

“你叫什么？”我开口问他。说话时才觉嗓子劈叉一般难受，我很久都没喝过水了。

他没理我。

“你这是第一次吧。”我笑了，“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他拾起脚边的瓶子向我砸来，那力度底气不足，抛出一个虚虚的弧线后就掉了下来，只在我脚边弹了两下。“你，闭嘴。”他命令我。

我也就笑笑，乖乖闭上嘴，开始思考张嘉禾会怎么走这步棋。之前我已经看过了，载我来的那辆车是辆卡车，藏下这七个人不成问题，他们能够互相及时通信。如果张嘉禾不是一人赴约，刘卫国那小人或许会直接让手下把车开回来，毕竟在市区里斗殴不是明智之举。而那样的话，我是死是活就真不好说了。

毕竟对刘卫国这种亡命之徒来说，杀两个也是杀，杀一个也是杀。实在不行，先杀一个也不算亏。

“哎，兄弟，能不能给我点水喝。”卡车的引擎声逐渐远去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黄毛道。他没说话，尽管不大乐意，最后还是用塑料瓶接了点自来水，递到我手边。我双手夹着水瓶递到嘴边，先漱了漱口，好不容易才把喉头的腥甜味冲淡一点。吐出来的水是淡红色的，因为刘卫国打断了我的一颗牙。

黄毛依然盯着我看，像在观赏某种珍稀动物。没关系，看就看呗。这种被绑匪放在心尖上的体验也是常人难得的。然而我又不小心牵扯到某个伤处，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凉气，他的眼神微微一动，接着移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