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没过多久，像是为了印证兰伯特的提心吊胆，毫无缘由地，小亚瑟从安全的机甲中走了出来。

“亚特，你在干什么？！”兰伯特忍不住惊叫出声。

小亚瑟听不见兰伯特的呼喊，即使他听见了，他也会继续做同样的事情。

兰伯特并不明白小亚瑟的用意，他也不明白他嘴里在呼喊着什么。但兰伯特知道他在阻止什么事情的发生。

最开始屋子里只有十几个人，小亚瑟身手很好，借着地势躲躲藏藏，但小亚瑟显然需要守在屋子的某个点上，这就让他更被动了些。兰伯特看到小亚瑟在努力和那些人沟通什么，但是那些吵嚷的人群却只是想要把他抓住。

小亚瑟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兰伯特听不出来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他看到躁动的人们逐渐停下来了，他们选择了屋子的其他角落挑挑拣拣，把看上去有点儿价值的东西都搜罗进了自己怀里。

兰伯特看着小亚瑟低着头在屋子里调整着呼吸。他守着角落里的那个台子，歇了一会儿，眼睛就往监控摄像头看了过去。

小亚瑟知道他们在对视。

兰伯特看着小亚瑟的眼睛。小亚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omega，但他无疑也“太过善良”了。看了这么久，即使没有其他前情提要，兰伯特也大体明白了小亚瑟所在哨所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

为了防止机甲瘫痪之后机甲兵完全无力战斗，机架内部会配备轻型激光武器，威力不输于任何步兵的配备，甚至还要更高级一些。

如果小亚瑟需要消灭敌人，他完全不需要狼狈地在屋子里躲藏。

加上之前小亚瑟“不要叫大部队”的叮嘱，兰伯特大体可以确定，这些没带什么高伤害武器的袭击者并不是佣兵或者前五区叛军中的任何一支，他们应该只是闹事的平民。

军规中有条例，士兵不能主动对平民出手，但眼前这一支其实可以算是暴民了。兰伯特生在第七区，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明白这里的人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他更担心起小亚瑟勉力支撑的岌岌可危的平衡了。

兰伯特祈祷着，但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过去。

当看到第二波人走进屋子里之后，兰伯特再没有任何犹豫，在审批还没有下来的情况下，直接开走了跃迁率最好的飞艇，然后设好了目的地。兰伯特看了看时间，小亚瑟从机甲中出来不过二十分钟，大批援军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兰伯特用小型飞艇个体跃迁也只能比他们快上二十分钟。

兰伯特的做法直接违抗了军令，但是他知道这有多值得。

从兰伯特出发到他达到小亚瑟的驻地一共花了三十八分二十七秒，在这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兰伯特都在死死盯着屏幕。

小亚瑟建立的平衡在第一个六分钟之后崩塌，第二波进来的人和第一波人汇到了一起，把小亚瑟和之前抓到的几个后勤兵一起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这些人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研究小亚瑟努力保护的台子，花了十分钟用暴力拆掉了台子的外壳，把里面保护着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个箱子。人们又一次一哄而上，把箱子里亮晶晶的东西取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在搜刮掉屋子里能找到的所有资源之后，人们开始把矛头对准了之前阻止他们“拿到好东西”的小亚瑟。

他们一开始只是在小亚瑟面前吵嚷着，兰伯特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咒骂，不到五分钟之后，他们开始殴打小亚瑟和他身边的后勤兵，兰伯特紧紧攥着拳，听着那些饱含恶意的声音以及士兵们不时发出的呼痛声。

兰伯特死死盯着屏幕——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他心中甚至有些恐慌，开始暗暗担心自己到了目的地之后的情况。

他能做什么呢？他该怎么样一个人把那些同僚们救出来呢？

兰伯特从来没有直面过痛苦——杰克在隔壁惨叫的时候，高烧的兰伯特看不到自己的痛苦；奄奄一息的瓦里在呼出最后一口气息的时候，作为货品的兰伯特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在训诫室里受罚的时候，兰伯特连自己的痛苦都看不到了……

兰伯特总是在看向别处，总是在回避着痛苦。

他勇敢过——在他看着奥索对亨特雷施虐的时候，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痛苦，用omega的方法勇敢地抗争。

兰伯特天生会示弱，天生会哭泣，天生会用一双泪汪汪的**的眼睛跪着恳求，这是第七区赋予他的权力，但这份力量对目前的情况毫无用处。

兰伯特明白，在暴行面前，哭泣比善良更加毫无用处。

在兰伯特抵达前的最后五分钟里，那些施暴者终于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原来这个一直阻挠欺骗他们的机甲兵，竟然是个活该千人踩万人骑的omega。

在这“最有趣”的五分钟里，兰伯特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很多事情的影子。回忆在兰伯特的脑子里乱窜，仿若他是一个濒死之人，曾经被压抑下去的情绪翻涌了起来，像是什么无法熄灭的火焰，将兰伯特所有的情感与理智都包裹了起来。

事后兰伯特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完成这场没有援兵、没有同伴、同样也没有任何快乐而言的救援行动了。

根据后来援军的统计，兰伯特在他们赶来前的二十多分钟里，杀死了闯入哨所的所有暴乱分子，共一百四十二人。因为兰伯特，哨所负责看管的新型辐射病毒没有扩散，重伤的十几名哨所士兵最后也得以安全撤离。

为了表彰他无畏的英勇，他连升两级，成为了他所在支部中最年轻的二级准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