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摇枝(下)(1 / 2)
绵枝已接连失眠了两日。
白天有事可做还好,一到了晚上夜深人静,那日摇光说的一字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在脑内回响。绵枝极度怀疑那王八蛋定是偷偷给自己下了什么迷魂咒,要么就是狐狸精转世投胎。
夜深难眠,第三日他毫不意外地睡到了日头高照,直到被屋外的不速之客吵醒。
“谁啊……”绵枝揉着脑袋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时瞬间清醒——竟然是储言。
上回和亲一事让双方关系闹得极僵,此刻见了人绵枝不免警惕起来。羊族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又是什么事需得这一族之长亲自登门?
他走出屋子关上门,环着双臂道:“请问族长大人有何贵干?”那防备的姿态,若不是头上翘着几簇软软的卷毛,倒真显得有几分凌厉。
储言欲言又止数次,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十句话里带九句巴结奉承,听得绵枝一愣一愣的,但简单来说就是,上回和亲没和成,这次得重来。
“不是,”绵枝语塞,“上回不是说那狐族皇子飞黄腾达了,不愿意嫁了么?”
是你嫁,储言在心中默默辩驳道,随即也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当初是那样说的……可如今他、那边又反悔了,这桩婚约还是办,就在……五日后。”
绵枝彻底无语,本以为上回是白捡了个便宜,谁知这时隔二十年,竟还能杀个回马枪,反将他一军。
幸好上回没给那臭狐狸烧高香,呸,白瞎了他!
但一码归一码,既是约定,自然是要信守的,绵枝再不愿意也推脱不得,只是这时间未免太仓促了些。
意外的是这次宗室那边竟格外宽容,也不像上回那般,生怕犯人跑了似的要押他回去,只让他好好休养,提前一日回到族里便可。
储言走后,绵枝又多了个失眠的理由。
那边还没搞清楚呢,这儿又多了个未婚夫,这都什么事儿啊!
更可气的是,刚刚他脑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那个该死的男人。就仿佛他的低落并非是因这桩硬塞过来的婚事,而是因为不能与喜欢的人相守。
绵枝不得不悲痛地承认,自己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儿、只是一点点儿,喜欢着摇光。
但很快他又为自己找好了借口,自己并非是喜欢他,只是……利用他!
没错,就是利用他!既然摇光说喜欢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他人成婚呀!神君要取消两个小妖的婚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只要能取消这莫名其妙的婚事,他不介意稍稍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喜欢摇光。
绵枝是个行动派,隔日便去了天宫。
如今剪银已是神君,绵枝借着他的由头竟也能不打不闹地进来了。不过他此次并不打算告知剪银,因为这些事儿说起来都是当年为了救剪银惹下的债,他不想让剪银内疚。
可惜找到玄坤宫门口,引客侍童却告诉他摇光正在西共山处理妖祸之事,明日才回来。
绵枝微怔,随后道:“那……等他回来,烦请通报一声,就说绵枝找他。”
从天宫回来,绵枝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
那日他将摇光赶走,二人不欢而散。他这边日思夜想、不得安眠,对方看起来却好像无甚大事,转身便又跑去了西共山。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幼稚,摇光是神判官,自然是要忙于公务的。可早已习惯摇光时不时不请自来地凑到跟前,此时要等人来,绵枝还真有些不习惯。
再见面时要说的话都已在肚子里来回翻腾八百遍了,摇光却迟迟未来。绵枝忍不住有些焦虑起来,那日他这样凶,那人……不会是生气了吧?
绵枝仿佛突然能体会到那时剪银的感受了,只可惜他啃不到自己的尾巴尖儿,只能揪揪额角的小碎发。
许是来回奔波有些劳累,明日总会来的吧,他如此想着。
然而直到第三日入夜,摇光仍没出现。
原本是答应提前一日回去的,绵枝却又倔强地一直等到了晚上,终于死心,连夜回到了羊族。
大婚之日,绵枝被迫起了个清早。
他数日未得好寐又心绪重重,面色自然不佳,只得哈欠连连地傻坐着,任由几位喜娘一边抱怨一边将他搓扁揉圆地收拾着,唯有在喜娘要给他盖红头盖儿时稍示反抗。
怎么着,都是新郎官,凭什么他被揭盖儿呀?
那几位喜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立马让他动弹不得、发不出声儿,乖乖被蒙上了头。
直到被塞进花轿,绵枝都是一脸懵,脑子里也是空茫一片。
这是去哪儿?怎么成个婚像拐卖似的。
摇光呢?他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他为什么不来?
我都要和别人成亲了,他为什么不来?!
啪嗒。
手背突然一阵热烫,绵枝茫然地垂下眼睫,竟然湿漉漉一片。
哭什么啊,不就是没能利用成他取消婚约嘛,有什么好哭的呀。
说起来真滑稽,母亲刚怀了他就被抛弃,而他也差不多,若是个姑娘家,说不准这会儿也是大着肚子去嫁人呢。一群狼心狗肺的男人。
不知不觉已到了地方,绵枝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但他还是动不了,只能安静地坐着。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蒙着盖头,不然方才哭红的眼睛必定会让他十分丢脸。
片刻后帘幕被人掀开,一只手伸了进来。绵枝垂下眼,隐约从盖头下缘的缝隙处看到一些,是属于男人的、修长白皙的五指。
他好像突然能动了,又好像是被人操纵着抬起了手臂。那个男人立刻握上了他的手,掌心滚烫有力,绵枝有些不习惯,却意外地说不上讨厌。
男人扶着他走下了轿子,慢慢走进了殿内。
绵枝觉得有些奇怪,周围似乎太过安静,并非没有人声,而像是处于一种非常有礼制的状态。他不了解成亲的礼俗,却也知道这种场合应该是要热闹一些的。
同时,那个男人,想必就是那位狐族皇子,也一直沉默着,只在经过门槛和台阶时,微微握紧他的手,无声地示意他注意脚下。
之后的一切也都进行地异常顺利。当然也并没有不顺利的理由,毕竟绵枝被先前那道咒术压着,口不能言无力反抗,再是不情不愿也只能如牵线木偶般拜完了天地。
直到被送入洞房,绵枝才从那种恍惚的感觉中稍稍清醒了过来,随即后知后觉地陷入了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身上的咒术不知何时才会散去,万一那臭狐狸对他、对他……
房门突然被推开,绵枝脑袋里轰地一声,本就不能动的身子瞬时由外僵到了内。
来人缓缓走近,绵枝不知怎地竟从那轻轻的脚步声中听出了些许兴奋,因而愈发紧张起来。
男人在他面前站定,伸手牵住了喜帕的下缘,微微掀了掀却又放了下来,转而隔着柔软的布料抚上了绵枝的脸。
绵枝在红布下瞪大了眼睛,这、这是玩哪样?!
掌心的热度轻易地穿透了丝薄的布料,烫得绵枝脸颊发红,只能任由那只手沿着他的下颌缓缓向上,从脸颊到眉骨,再从鼻尖到嘴角。
在柔软的唇瓣上揉弄片刻,男人突然俯下身,抬起绵枝的下巴,隔着布吻住了他的唇。
我操!我操啊!!
绵枝惊恐万分,真恨不得身上的羊毛都能变成刺儿扎死那登徒子,然而身体却连躲都躲不开,恼怒憋屈得血管都突突直跳。
男人在他的唇上辗转作肆许久,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一声低笑后点了点他的眉心,绵枝的心声立刻宣泄而出:“我操你大爷啊!——”
但绵枝也仅仅能发出声音而已,身子仍是动弹不得。男人也并未就此收手,仍是不断在他脸上作乱,时而亲亲眼睛,时而咬咬耳朵,隔一会儿又亲一亲嘴。
“你给小爷……唔……滚开!禽兽!”绵枝气得直骂娘,“等老子能动了定要扒了你的狐狸皮!”
那男人却好像在这种,我轻薄你、你骂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游戏中找到了乐趣,轻笑着越来越过分,手下微微一推,将绵枝放倒在了床上,随后整个人覆了上来。
这情况不对,绵枝急得痛骂:“滚啊!你个王八蛋!别碰我!唔……”
男人掀起了半截喜帕,露出绵枝叱骂不断的嘴,就这么毫无阻隔地吻了上去。
唇舌相交的一刹那,绵枝脑内仿佛白光炸裂,甚至忘了言语,便被男人侵略地更深。
“唔!唔……你……滚!唔!”他真是要疯了。
可下一秒,男人竟开始解起了他的衣襟!
“别碰我!你别碰我!——”绵枝吓得六神无主,面上厉声威吓道,“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男人喉间逸出一声低沉的笑,随即拉开了绵枝的领口,埋首吻了上去。
项颈间被舔吻的酥麻仿佛瞬间传遍了全身,绵枝一霎那泄了劲儿。
他仅有过一次鱼水之欢,那记忆太过强烈、太过刻骨,让他无法不想起那个人。那个说着喜欢他,却又对他弃之不顾的人。
那一刻,极端的悲哀和绝望如同倾泻而下的山洪,淹没了绵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