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此山中谁人不分明（2 / 2）
看清了缩在温难言身边的他，厉难行眼神一凛，抓起被他丢在脚边的无生刀就要砍：“就是你！”
“啊啊啊，啊啊啊……”叶棣哑着声音求饶，抓着温难言的衣摆往后躲。
厉难行抓着刀柄，面色森严得像是笼了一层霜：“你别想躲！装哑巴也没用！师弟你让开，我砍死这个小……”
温难言长出了一口气，坚定地伸开手挡住叶棣：“师兄，我受人所托要照顾好他。别让我为难好吗？”
“什么人？蜘蛛院主人吗？我不是和你说过了那种人不可信……”
“是他的新魂。他是一体双魂，师兄。”
“我不管什么新魂旧魂！像他这样的学生你不是已经处理了好几个了吗？”厉难行越发暴躁，手中的刺杀刀上吞吐着锐利的金系灵气，“谁信也不该你信！听他的鬼话！”
“可他来自千年之前。千年前可没有什么话本小说，师兄，别忘了他是怎么来的。”
叶棣适时地呜咽了一声，声音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厉难行勉为其难地放下刀，垂眸看着温难言：“你又对他动同情心了？”话尾上挑，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这话什么意思？又？”
“你是不是还要把他收成徒弟？这样你就有四个徒弟了。”
“你在想什么！”温难言本来还只是愠怒，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爆了，“你对我收徒弟有什么不满的吗？他们三个哪个不比门下那些纨绔差？聪明又肯学，天赋也不差。人小时候不经历点苦难，长大了就不能成材！”
“我有说你门下其他三个人吗？我只是说你维护他的态度不正常。我承认小苔很好，尤琪也好，他们放在你身边是安全的。但这个不一样，谁知道他跟着你不是为了害你？”
“现在的是旧魂！他是好孩子，不会害我的。”温难言的倔脾气上来了。厉难行一和他说到他徒弟的问题他就火大，即使话题回归到李牧身上，他也忍不住夹枪带棒一番。“他会不会害我我还看不出来吗？葭山的学生工作一直都是谁做的？”
“他还好孩子？这是谁告诉你的？”
“新魂。”
“也就是说还是他自己说的？这种东西怎么值得作证据！”厉难行从地上捡起温难言丢下的刀鞘，抖开无生刀上看不见的尘土，将刀郑重地归入鞘中，又掸了掸鞘。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用已经被掸干净的刀鞘拍了拍温难言挡着叶棣的手臂：“好了，刚才是我失言了。我并不是不信任你的眼光。现在我有些话想亲口问问他，你总该放开手了吧？”
“他现在是个哑巴，不能说话的，你要怎么问他？”温难言被他拍中，从胳臂到肩膀都是不自然地一抖。
“那你总能写吧？”厉难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少年的个子明明比温难言还要高一些，此时却可怜巴巴地缩着身子，藏在温难言的身后，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厉难行在和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也有些动摇，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个心肠软的师弟会这么护着这个少年。少年长得太好看了，很有迷惑性。
少年点了点头，忽然冲他呲牙，神情有一瞬间的凶狠。
“那就让他写给我看。师弟……我记得他们今天早上的作业交了，还放在你的窗台上。”
温难言还是略有不放心。他回头看了李牧一眼，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开了手：“别对他动手，新魂随时会醒的。”
厉难行面色依旧铁青，一句话像是从胸膛里震出来的，又低又闷：“我知道了。”
………………
两人相对坐在桌前，中间放好了纸笔。
“话先说在前面，我不信什么一体双魂。你到底是什么人？”厉难行抱着臂，臂弯里锁着黑鞘的无生刀，“我可不是我师弟。我不好骗。”
叶棣是势要将戏演到底的。事实上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入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一体双魂了。作为“旧魂”，他以很丑的姿势拿起了毛笔，在砚台上滚了几圈，没有舔笔就往宣纸上拍。那张毛边熟宣上立马被他滴了一个又大又浓的墨点子。
他从墨点处起笔，状似很吃力地写了两个字：李牧。
然后他将纸往前推了推，给厉难行看。
厉难行能倒着读字，更何况他两个字写得大而无当，瞟一眼就能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几岁了？”
叶棣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哦，千年古尸，不知道年龄对吧？你手伸过来一下，我替你测测骨龄。”
叶棣就乖乖地把左手伸过去了，现在他是“旧魂”，他人畜无害。
但当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厉难行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我有没有说过，我根本不信你是哑巴！”
他一把擒住叶棣的手腕，将人直接拖过了桌面！叶棣还穿着米白色的葭山学生校服，拖在他刚写过的墨字上，胸口登时一片污黑。
叶棣弓起身子，左脚脚掌抵住桌面，猛地向厉难行胸口踹去！厉难行起身跳上飞来的桌面，反手就拔出了无生刀，斩开了叶棣右手掷过来的墨笔。
他居高临下，弧刀上流淌着锐利的金气。夜叉刀法，四心八相。他控制着自己下手的分寸，因为每一刀原本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
然后他看见少年的双手一沉，手中瞬间多出了两柄奇形兵器。
六角鞭。
这对圣阶法器原本一直潜藏在秘境之内。叶棣听叶笙说过他胸口奴印的用处。他刚刚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借着血气打开了两道很小的秘境裂隙，将六角鞭从其中拉了出来。如果给他更多些时间练习，理论上他可以用自己的血气任意在秘境和五岳陵之间来去，到时候能放出来的东西……也就不止是一对六角鞭了。
“哼。”
弧刀的刀刃全都做过涂层处理，漆黑得仿佛一条碳棒。厉难行将刀刃微妙地转过一个弧度，暴起出刀！
叶棣在刀锋袭来的一刹那就判断出了厉难行出刀的方向。他举鞭格挡，鞭身笼罩着一层罡气，硬是格挡住了削铁如泥的无生刀。
一击不中，厉难行迅速后撤，叶棣也就地一滚，摆出了新的进攻姿势。
在刚才的试探中，两人都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无生刀的刀身和六角鞭的鞭身都弯曲了，要不是有那一层罡气隔着，其中的某件法器没准会裂开。厉难行终于不再收束力量了，他抖了抖手腕，四心八相全开，背后的煞气依稀扭曲成夜叉的形状。
“我就说了，你这么狡猾的家伙，怎么可能真的是哑巴。”
做戏做到底。叶棣依旧抿着嘴不说话。他用力闭上眼，挤压上下眼皮，再睁开来，眼神里已经没了那种小动物般的胆怯。
他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