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心人仓皇下玄岳（1 / 2）

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玄岳在晨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苍翠。空谷中回荡着鸟鸣，在清晨朦胧的薄雾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在山路上。

男孩衣衫破碎，凝固的鲜血在衣服上结成深深浅浅的血块。他抱着一根比他还高的金溪木残片，吃力地用它撑住自己的半边身体。山路崎岖，又经过大雨冲刷更显湿滑，即使是一个惯走山路的老猎户也不敢在这时候下山。他却不得不离开了。

他逃出来了。哪怕一无所知，他也循着那个神秘的声音逃出来了。

闯出那重重叠叠的杀阵让他耗光了身体里所有的灵力，筋脉空荡荡不说，连下丹田处的刚刚成形的金丹也显得格外的小。现在的他，在外人看来比一个凡人还不如。失血让他手脚虚软，疼痛让他两眼昏黑。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他只能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坚持住，离开这里，你要走下去，你要活下去……

幸而，出云涧原本就是个灵气充足的修炼圣地。男孩感觉自己不用打坐冥想，灵力就自发开始往身体里流入。炼化如呼吸般轻易，眨眼间一道细细的灵流就汇入丹田，为他提供一点点力气。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身上的伤口也开始自行愈合。

“奇怪，难道是因为修为精进了的缘故，连修炼都变轻松了？”他心想。

就这么慢慢走，慢慢炼化，沿着出云溪走了二里多，山势忽然一片明朗，露出一整片宽阔的田野来。这里是叶家的产业之一，不过里面住的大多是凡人，除了向叶家缴纳租款，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所依附的这个大家族究竟做的是什么。男孩一步一滑，小心地绕着田垣过去。极目远眺就是西方。此时旭日东升，西方却隐隐有些幽暗，朦胧的远山轮廓被暗光笼罩着，柔和了线条，显得可亲可爱。

那座山的位置……应该很远吧？

男孩和山对望良久，在他的眼中，那山仿佛一分分地近了，直至触手能及。于是他仍旧撑着那根高高的木棒，踩着湿润的黑泥，向着暗光所笼罩的西山走去。

………………

同一时刻，玄岳顶峰。

独对轩，叶家三**地之一。紧闭的石门忽然爆开，叶笙缓步踏出独对轩，按住眉心不语良久，然后他看似不经意地挥袖。爆发性的灵气重重砸在结实的岩石之上，硬生生把它镶回门框里。

那道暴烈的劫雷之后，他收拾好心情，重新放出灵识追随刚醒来的男孩，正看见男孩拄着金溪木一步一拐地往西方而去。男孩一身褴褛，精致的小脸板起，步履坚定，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即使是心中满是焦躁，叶笙在面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自接任叶家家主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凭着化神期巅峰的修为和这张无晴无雨的脸，即使外人在背地里如何鄙夷叶家萎缩的影响力，非议本家分家的种种内幕丑闻，当着他的面，还是得带着七分尊重三分恐惧，称得一声“叶家主”。

昨日的一时失态，只是意外。

“他会很危险……不，他一直都很危险。”叶笙以惯有的冷酷腔调下了定论。但是他转念又想，任由男孩这么逃走也挺好的……反正这已经不是百年之前了。这百年之间，大小宗门林立，江湖波涛动荡，五岳陵格局不复以往，小小的一个修者投入其中，就好像滴水入海，寸草入林，想要再找出来，也太困难了。

再者说来，修真为求长生不死，长生不死却永是荒谬，纵无天谴，也有人祸。他的前辈们，不也是一一地被埋在这黑土之下了吗？

“还是先把出云涧的阵法补回去吧……以防万一。”

身形一动，已没入白云之中，无迹可寻。

………………

即使已经做好了男孩强行破阵的心理准备，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叶笙吃了一惊。两岸峭壁上，稀疏生长的古松已经被天雷全部劈成了焦炭。溪水浑浊，原本应该受阵法保护的栈道已不知去向，只余满溪金溪木残片纵横。二层小楼的上层结构尚且完好，只是木基台下面漏了个大洞，逆气盘绕在洞口，如同护巢的大蛇，久久不肯散去。叶笙微运灵力，将缭绕的逆气打散净化。他看见了出云涧杀阵的阵眼。

说实话，看见了还不如不看。八角形的阵盘像一个熟过头开裂的西瓜，裂纹交错纵横，精心刻画的铭文被扯成了货真价实的鬼画符。而那些压盘的法器、妖兽的内丹和各色灵玉，一半插在木茬间，另一半彻底失踪，估计是早就被出云溪冲走了——也不知这一去会便宜多少外面的修士。

“他不是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吗？到底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太聪明……”叶笙接过自己当年亲手刻的阵盘，心情复杂，“直接打破阵盘，使得所有阵法全部被破，只是手法太过粗暴，免不了落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