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十一(2 / 2)
我怀中还藏着那块木牌,一时没忍住,开口问我师父:“您还记不记得朱……”
“记得什么?”他没等我说完就打断道。
如雪两个字还在舌尖,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了。我担心我师父从我这犹豫中察觉出什么,只得脑子一片空白地把方才的话补充完整:“记不记得猪要从哪里杀比较合适?”
我师父:“……”
我师父:“你拿着为师送你的刀去实践一下试试。”
行罢,我憋了一路的问题都只能继续憋着了。我在心中轻叹一声,但莫名地又松了口气。
岑师兄先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总给我一个感觉,就是我之所以能成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就是因为我对我师父的过去一无所知,也没有机会去了解。
我怕我一旦我问出口,我师父就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待我了。
茶温得正好了,我便端来给我师父,待他喝完后再沏上新的一壶。他放下茶杯时,忽的俯身下来对半跪在地上的我道:“季无道可有告诉你他何时下山?”
我师父常年与药草打交道,呼吸间触到我脸上的气息都夹带着草香气。我仰头看他,答:“他说大约是两月之后。”
“让他在走前来找我一趟。”我师父道,“他想看之物,为师会带他去看。”
——
日昃。
季无道在田里走了走,他体温很低,烈日下也走不出汗,但比常人要白的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
他回院中往脸上泼了两把水,忽的听闻身后有人的脚步声,眉头一皱,两指悄然夹上了一块锋利的刀片。
“在池边见到的那人,”来者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平平无奇的一张少年脸在日光下苍白得过分,“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季无道将刀片收回袖中,抬眼去看坐在那一脸漫不经心的少年。
“毒针正入他命门,你的手法很准。”少年也偏过头看他,道,“第一针封了哑穴,第二针直中命脉。你的针……是不是从竹青那里拿的?”
“不是。”季无道淡眉仍然皱在一起,垂下眼睑,说,“用的是松针。”
“毒是你自己配的?”少年问他。
“我阿姐……让我带上来的。”季无道也坐到了石桌旁,语气虽有犹豫,却没有多作隐瞒,“你不必再问。我没想过给你们下毒,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少年撑着下巴,倒没有再对毒的事再问下去,只是道:“你使针的手法是跟岑玉学的?”
季无道默了默,说:“是。”
“你前些时日身上的血气,是跟着他去杀人了?”这虽是个问句,少年说出口时语气却十分笃定,“他不想脏手,所以叫你去善后……他对你说了什么?”
季无道身形一顿,抬眼看向少年,道:“他甚么也没对我说。我杀人也不是受他逼迫,他怕脏手,我不怕。”
少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说:“但你不怕竹青知道?”
“我就要下山了,往后我与他,与你们都不会再见。”季无道闭上眼,说,“手早晚是要脏的,他此时不厌我,以后也会厌我。”
他尚带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得已的狠绝,是凡身肉体要被锻成无情无义的寒剑前不能出口的痛苦和不甘。
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