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突生事端(1 / 2)
第二日,突然听说淑妃被禁足。宫人们私下有议论,却都避着人。这六宫原是虚设,淑妃事实上就是后宫的主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花如雪还陪着阮天宇在书房学习《礼记》。在场的还有韩太傅和少詹事彭杰,皇子阮天宇正伏案诵读《礼记》。
辰时(7~9时),上完早朝的阮小楼带一近身侍卫来到书斋。众人都很惊讶,因为阮小楼一般白天是不来这里的,一是政事繁忙,二则皇子还小,所以基本都是傍晚或天黑才看一下皇子的情况。
阮小楼入斋升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众人心中猜疑,诚惶诚恐。
阮小楼问韩太傅道:“皇子这几日书背得熟否?”韩太傅奏道:“很熟。”阮小楼接过书后,指出一段,阮天宇缓缓背来,因每日花如雪都盯得仔细,故而背完竟一字不错。阮小楼脸上并无喜色,只道:“学业尚过得去,德行却也不得有亏。谨言慎行,三省吾身,若有错处,书史花如雪并尔等均有责任。”花如雪心中一紧。
这时便吩咐阮天宇领会大意,看到阮天宇凝神端坐,伏案做注,韩太傅开始讲解。又听太傅说之后是习字。
便起身朝外走,近身侍卫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帝并不回头道:“书史花如雪。”花如雪刚才听他提及自己,便已经担了十二万的小心,此时听到自己名字,忙垂首跟进:“臣在。”
“什么叫‘争取你父皇的同情’,你给朕说说。”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冷意。
花如雪顿觉通体冰凉,知道自己让天宇把不想搬去延禧宫说给皇帝知道的事情败露了,这事情可大可小,坏的是自己加了个“争取你父皇的同情”的表态,大了说这可是干预皇家事务,忙跪倒:“臣……臣当时也是怕皇子烦恼,所以……所以说若是烦恼可以同皇上说明。是臣多嘴了。”
皇帝的声音微怒:“儿子有心事同父亲说不是大错,你错在私加自己的评断,怂恿皇子。”
花如雪很是服气,忙拜倒:“臣知错,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冷冷道:“贬为宫婢。广德殿洒扫。”
花如雪伏下身子:“奴婢遵旨。”伏下身时,自觉体内又惊又冷,有什么轧轧作响,恍若脱胎换骨。
书斋中一片静默。阮天宇许是年纪小吓坏了,许是没有反应过来,而皇帝早已走远。
花如雪立即收拾行李过去广德殿宫人那边。
她最难以接受的就是身份的改变,自称“奴婢”是她最难受的一刻。
她从小注意人和人的平等,原来父亲做官时,家中也养了几个仆役,她对她们很是平等,从没有做小姐的架子。却不料今日落到如此境地。
最奇特是自己,虽然为这自称而难过,却并不是很怨恨阮小楼。她希望不要碰上被欺凌的事情,若是落入逆境,很难不对阮小楼生出恨意。
为什么小心翼翼不想对他生出恨意呢?……她说不清楚,只觉得阮小楼之前仿佛还是照拂了自己。
不过想起当初在李宝慧宫中的时候,现在觉出一些后怕——恐怕阮小楼真是利用自己!
再者,从主子变成普通女官,再变成低等宫女……那岂不是什么人想要捏死自己都可以捏死自己?!
心中很乱,她努力让自己的心强硬一些。
幸亏父亲已经上任,否则家人的生计也是问题。
被褥搬去的地方,是广德殿后院的耳房里。宫人们称“下房”,四人同居一室,一张连铺,墙上钉架子,放些个人使用的物品或小箱之类,居住条件也很简陋。比起之前在皇子所居重华殿配房的居所,自然是差了许多。
不遑多想,自有首领太监前来,轻松打发她一天的活计。
首领太监走后,花如雪一个人走到殿外,本来外面是由小太监打扫的,里面大殿清扫都归花如雪一人,但今日小太监生病,这差使就落在了花如雪一人身上。
她并不知道,这差使还会这样持续好长一段时间。
小太监乐得轻松,没病也好好将养了一些日子。此为外话。
花如雪默默佝偻着身子扫地,广德殿占地不小,只是把殿外一圈扫一遍,也需得不少时间,她担心一天做不完,手脚便加快一些。脑海中却想起那首领太监的眼光,看到她时,那目光里有一丝惊讶,虽然很快便变出如常板着的脸色,但花如雪知道,虽然过了这些年,但自己的脸大概还是看得过去的。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当年魏宫中的侍卫陆春……真是世事弄人……
才扫了一半不到,腰已经有点直不起来了。伸直了身子远望,只觉得这广德殿地势颇高,很有一点孤清的味道。扭一扭身子,继续弯身扫地。也许劳累可以让自己不会多想。
花如雪一刻不敢停,饶是如此,扫完殿外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最后一缕霞光都消失的时候,广德殿这里便有了一丝阴冷的味道。
花如雪拎着扫洒工具回去。又拿出擦地的抹布,跪在地上擦地。这个工作每日是在皇帝早朝前后完成的,但今天她刚来,只好现在做。
诺大的殿内,只见皇帝的宝座、桌案设在明间正中,上悬御笔“勤政亲贤”匾。殿顶藻井极尽精巧,富丽堂皇,顶心用以象徵天国的明镜开始增大,周围放置莲瓣,中心绘云龙。蟠龙口中悬垂吊灯,中心应是放置巨型灯烛或夜明珠。殿顶正中对应下方地板,都是明黄色,地上铺着方正的青色地毯,衬得大殿金碧辉煌。围绕殿顶正中挂着四盏七彩琉璃流苏宫灯。
地面上是青花八宝勾莲纹双耳三足炉两对。
花如雪已经瞥到桌案上垂首批阅奏折的那人,心下想着,怎么皇帝还没走就要做这洒扫的伙计,不过记起来首领太监说过“轻手轻脚,不能惊扰了圣上”的话,这才明白他所指。这阮小楼也真是奇怪,竟然允许宫人在他办理政务时候擦地,也是个怪癖……
但也许这大殿清冷,太少了人气了吧。她莫名其妙地瞎想。
手已经有点泡皱了,殿里虽然不冷,但扛不住大啊。慢慢地,膝盖已经疼起来……看来今天要做一个膝部的垫子,明日擦地时好垫上……
一直到她马不停蹄又悄没声息地擦完地,估摸着天色已经黑了。
阮小楼桌案前如山的奏折也变平了。
他站起身伸伸腰,举起了胳膊伸展身子,也仿佛一直没有看到花如雪。
花如雪忙垂首打算退出。
突然有个声音道:“这些废了的纸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