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2 / 2)
王经理一笑,肥厚的脸颊微微抖动,“知道又如何?谁过继债权还会过继还债期限?我不管你与恒泰前老板是什么关系,有过什么样的约定,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管将我得债收回来向公司交差。”
施岸心猛的一沉,怀揣的那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欠条七百四十万,加上最近三个月给你垫压的货款一百五十万,共计八百九十万,施总,劳烦结清。”
王经理将欠款单一一摆在桌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屋内众人见状,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未结货单和欠款凭据,嚷嚷着让他还钱。
明白人都知道,施岸这厂子已经走到末路,如果不抢在别人之前把款子要回来,那钱就算是打水漂了。
施岸看着办公桌上如雪花般堆积的货款账单,神情木然,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让他难以喘息。
“施总,你总得给个话吧?刚才你可是说了不会欠我们一分钱。”
材料商们逼迫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
他咽了咽口水,张开自己干涩的嘴巴,对身边的陈纹说道:“陈纹,把账本拿出来。”
“施总……”他这是要对账付款?可哪来那么多钱?
“去。”他咬牙吐出一个字。
“好。”
陈纹去了自己办公室,打开保险柜将所有欠款账目给理了出来,施岸将自己的银行卡交给她,里头有近三个月的客户回款,原本是打算用来填补周转资金的,可现在……
他让材料商们去陈纹办公室排队对账,只要无误,当场便划卡结账。
支走其他人后,办公室只剩下恒泰王经理和他的两名下属。
“王经理。”施岸递了支烟过去,可对方不领情,没接,他索性叼在嘴里,给自己点上。
“你将他们的款付清了,我的账要怎么办?”王经理冷冷的盯着他,咄咄逼人的问道。
施岸一口一口抽着烟,直到将手中的那支烟抽完,才将手中皱褶汗湿的文件袋递到王经理面前。
“这是我在临近的几个市区投资的所有房产,都是市中心的商业门面,以现在的市价来看约值八百万,我已经请经纪公司做评估,未来三年的市价上升空间为百分之三十,用来抵贵公司的债务只多不少。”
这笔财产是他最后的家当和筹码,原本恒泰如果遵守约定,给半年的宽限,那么他用这笔钱来做资金,以现有的客户收益,明年年初就能将所有欠款还清。今天将它带上,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真的用上。
他不由得苦笑,人倒霉,那么一丝丝不好的预感都能成真。
也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没有转圜的余地,那就只有干脆的认了。
至于其它,他再另想办法。
王经理看着文件袋上被汗水打湿的印记,被脂肪挤压得窄小的眼睛微微一眯,像是只狡诈的狐狸。
他让跟来的下属将文件袋收起来,变脸似得换了副神色,笑得像一尊弥勒佛。
“施总守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施岸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们来做笔生意怎样?”
“生意?”
王经理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个黑色文件夹,摊开来推到施岸面前,首页印着刺目的几个大字——收购合同。
“想必这房产就是施总最后的家当了吧,如今你已用它来抵债,加上偿还所有材料商的货款,手中已再无筹码,以这个状态僵持下去,这个厂子撑不过一个月便会倒闭。我们对你的厂子做过详细调查,不得不说在当前这些年轻人之中,你算是个会做生意的,如果资金链不出问题,这个厂扩大规模之后五年之内上市都有可能。让它就此没落,总觉得可惜,我们老板看中了你这个厂、这个行业的市场潜力,也知道你当下所面对的资金问题无法支撑它运行,所以有心收购想让它继续运转。不知道施总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施岸如果再不清楚他们今天来此真正的意图,那他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收购,这些人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想到今日突然涌来的材料商,保不齐也是他们一手安排的。先掏干净他的底牌,最后再趁火打劫的谈收购,真是好狠辣的手段!
他忍住心中迸发的戾气,阴沉着一张脸翻来合同,最后在看到收购金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念出来,“五百万。”
他死死的瞪着那个死胖子,“你们欺人太甚。”
他这个厂,光地皮、机械设备也不止五百万,更别说手中压的客户资源,和最好的技术人才,这哪里是在收购,这分明就是抢劫。
“五百万,买你这个厂子已经是我们老板给出的最大诚意,当然你也可以不卖,但最后恐怕是连这五百万都没有。”
王经理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看得人想要扑上去将他脸上的得意一巴掌扇掉。
“如果真要卖厂,我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你凭什么认为我非卖给你们不可?”
“还真是非卖不可。”王经理无视他吃人的目光,笑容里掺杂着一股狠意,“你可以试试,看谁敢从我们嘴里抢食。”
说完他收敛了些,建议道:“不如你问问周恒,问问他的恒泰是怎么被我们收购的?”
恒泰?施岸一愣。
“起初也是百般不愿意,后来反倒求着我们收购,与其像他样来回折腾,施总不如爽快点,也省些事。”
施岸走出办公室,蹲在屋檐下,抖着手给周恒拨了个电话。
“周总,我想问你个事……”
……
“你别跟他们作对,这些人手段太狠,我们惹不起。”
“他们背景很深,最近已经低价收购了好几个企业和厂子,应该是想垄断这整个行业,你别与他们硬碰硬,捞不着好处。”
周恒无奈的话让施岸脑袋混乱成一锅粥,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漩涡,模糊中一种细思极恐的猜想钻进他的脑海。
秦钟卷款出逃的背叛会不会也是……
他浑身汗毛倒竖,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链接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些人简直太可怕了。
这一刻,他颓然发觉得如他们这般毫无背景的人,在某些绝对的实力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且毫无还手之力。
施岸抬头看着空中高悬的烈日,觉得这些年的努力和心血,通通如水汽般蒸发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