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皮面（一）（2 / 2）

簪子，银子，珍珠纷纷从她的手上滑落，这些是她临时拼凑的，如今却用不上，她该如何是好。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女子还想问什么，可茶桌上的那张人皮面却猝然间睁开了空洞洞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朝她黑糊糊的脸上飞去。

空荡荡的，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走般，脸也很痒，酥酥的，像是有什么破土而出，她看不见，她的那张脸在急剧的变化，模糊的五官渐渐轮廓分明，黑漆漆的脸上出现了丝丝白色，蔓延成黑白色，相互交织缠绕。

白色像是非要从黑色中生根发芽般，而黑色的漩涡却像是要将新生的白色吞噬般，两种颜色就这样盘旋着，黑与白，陷入一片混沌。

高昂挺拔的鼻梁，灵动秀气的杏眼，弯如柳叶的细眉，粉嫩透亮的薄唇，细腻精致的皮肤，一张脸将黑暗强行撕出一个裂口，从里面爬出来。

糙如糠粳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润如珠玉般的丝滑细腻，那张人皮面居然长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忍不住抚摸着自己新生的面庞，眼里尽是掩不住的喜悦。

西街尽头一堵墙，回神时，这里真的只有一堵墙，标志着西街只到这里的墙，人来人往，做着各自的事情，那家铺子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朵蓝色彼岸花在女子眉间稍纵即逝，可脸上的这感觉，却是很真实的，她想要的那张人皮面，真的成了自己的。

“那个女人是走了么？”

“应该是走了。”

“不过她还会回来的。”

“我们又多了一个同伴呢！”

“是啊，又多了一个呢。”

一张又一张的鬼脸在槐木茶桌上此起彼伏，蓝色彼岸花隐隐泛着红光。

“喂，女人，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鬼魅般的声音戛然而止，槐木茶桌顷刻间恢复之前的平静，却是那只有着九羽白尾的黑色八哥落在了上面。

“说了可就没意思了。”

九烟若躺在摇椅上，轻合着眼，她的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面上苍白无力，双手垂落在两侧，她着一袭淡蓝色衣衫，很凉，很凉。

“这不是刘家二小姐一直护着的丑丫鬟么！”

“她啊，赖活这么多年早就该跳河了。”

“我怎么听说这丑丫鬟是看上了张家公子，气不过自家小姐要嫁过去才跳的河。”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她是个什么货色，嫁给张公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

“就她这般模样，把她送人人都还嫌弃呢！”

“死了也好，省得碍人眼，看着心烦。”

……

女尸刚被人从河中捞出来，湿漉漉的，但她的那张脸和自己之前的一模一样，烧得焦黑，但女尸身上的衣服，女子却是认得的，她一直想要的，就是女尸的这张脸，可如今她却诡异的死在了自己眼前。

女子背后泛起阵阵凉意，只要是死人的东西，我就卖，不知怎么回事，这句话猛然浮现在她脑海中，而蓝衣女子给她的人皮面，就是这具女尸的，也就是说，她拿了女尸的脸，而女尸顶着她之前的脸跳河自杀。

“嘭”，头脑似炸开了般，疼，嗡嗡的直响，人群再说什么她已然听不清，只有一个字，烦，很烦，她才是刘家的二小姐，这具女尸才是刘家二小姐的丫鬟，是她，是她，她拿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八岁，那场意外的大火，她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她的脸，却不复昔日，也是那张脸，夺走了她的一切，因丑陋可怕，上不了台面，她的爹娘抛弃了她，选择了她同龄的丫鬟，只因那个丫鬟的眉眼与她如双生般相似，代替她也成了最好的选择。

一夜之间，她从天堂落入地狱，她什么也没了，虽然那个拿了自己二小姐身份的丫鬟一直护着她，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就因为一张脸，一张漂亮与否的人皮，决定了她二人的身份与命运。

“都给我闭嘴，不过是一张坏了的人皮罢了，你们这样有必要么！”

人群仍在不休的议论着，铺天盖地的辱骂和能将尸体再度淹没的唾沫星子让女子忍不住发狂，对着人群咆哮，是，这张脸给人的印象不好，她的名声也跟着不怎么好，可他们连死了的自己都不肯放过，未免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