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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虎落又叫病缠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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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这般玩笑似地说着,他紧皱的眉头却还是没有松开。

羌霄道:“你安静得太久了。”

江扬想了想也只能道:“也对。你一向擅长去听别人的语气。”

“我不是擅长,不过是习惯了。”

羌霄“谦虚”得倒很客气——客气的冷漠,语气平淡,倒不像是个此刻连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的人。

山洞狭□□仄,地上几乎没有哪处是干的。虽然大半的雨水被江扬挡去了外面,地上的积水流进来得也不多,风吹不进来,但北方那种透骨的冷还是如金寒漫溯,透过层层皮肤血肉,一点点将人浸透得狠了。

江扬把羌霄半抱在怀里,他二人身形相仿,虽然相差了四岁,但羌霄发育得比常人晚了几年,江扬自小练武又比常人早长了两年个子,所以此刻凑在一起,倒也面前算是个足称的回护。

“可惜没法点火……”

“等一等吧,你一个皇子失踪,最迟不过明日天亮就会有搜救上山了……”

江扬本是不觉低喃自语,羌霄竟也低声回应了他,倒叫他很是惊讶,就也笑道:“我还以为你没力气说话了。”

羌霄哑声哼了哼,倒是不置可否,许是到底气力不济,也就没力气同他拌嘴。

江扬努力想了想,才找了个话题同他继续:“不过说来你打得着实是快,我好不容易脱身去找你时才发现你都打完了,倒叫我这个真武人惭愧得很哪——”

他此刻说得如同打趣,像是半真半假到底是有心力玩笑,其实当时却也只有心力一边惊心一边忧惧。

他惊心的倒不是那十五个杀手,虽然他们的确将他咬得死紧,在乱斗中险些要他丧命。

他惊心的是那十五个杀手咬上来的时间——竟与他同羌霄分开的时间如此之近,只怕是也要追上羌霄——更有甚者,他们分开之时或许就已被这些人马盯上。

既然羌霄说至少有十八个人,那他就也不会侥幸地以为是羌霄听错了,这少掉的三个人……

……

阿霄。

他知道他们也不可能追着别人。

他压紧眉峰,劲敌当前,到底也只能沉着应对。然而勉力静心,却也是越打越生忧惧,只因这十五个黑衣人虽然本身内力不足、功夫算不得高明,但纵横勾连合起手来却如数罟入了洿池,天上地下般誓不肯容人走针。

他一番连消带打,几次被这些人拐进套里,若非终于看出他们走招惯用的三个套路,借机诱敌反杀破开了个缺口,只怕这番鏖战终究是要以他被活活熬死告终。

然而他的忧惧本不在这儿,就算至此也仍是无法放松,反而忧极羌霄那边也是这么个阵仗。

飞速折返,循着羌霄的踪迹,最终却先找到了三具黑衣蒙面的尸体,他这才有些放下心来,却又多少还是不太放心。

一路仔细寻找,暴雨冲刷如洗,留下的痕迹实在不多——他也是这才意识到先前羌霄的痕迹之所以好找,是因为在他被那三个黑衣人“找到”之前这人自身为求隐藏而下得功夫也不多,许是他被攻击后更加谨慎,也可能是他……早就知道身后跟了至少三条甩不开的尾巴。

许是和江扬分开之时,他就已经清楚了这点。

回忆至此,江扬也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其实你也清楚,若你我分开,必然会有几人被分去杀你灭口。”

他用的是一个“分”字而不是“追”,这个字建立的假设是羌霄在他们分开时就已然知道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羌霄看不见,他也没有特意去看江扬。他甚至没有改换丝毫动作,仍是半被动地与江扬相偎保暖——尽管这动作现在看来格外亲近得叫人尴尬。

可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丝毫,就只是顿了一下,抿起了唇角,慢慢地,表情有些怪异——因为那表情竟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你想说什么?”

江扬叹了口气——许是他也明白羌霄这是猜出了自己的意思,但他难得没有丝毫平时玩笑的口吻——平时,无论当真玩笑与否,他也都通常说得半真半假不似认真,就也总留下些真假皆可的余地——但是这次,他的语气虽然平和,却反而平和出了一种不留余地的诚恳。

“如果你在我身边,成了他们掣肘我的软肋,那我的确是没有把握可以兼顾你我的性命。但我不想抛下我的朋友一个人面对杀手,如果那是最好的方法,那么我会选的,但那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让人替我‘着想’抑或‘牺牲’。”

他的语气太平直了,毫无遮掩的认真,就难免有一点冷硬凌厉。

凌厉,认真。

他的话是他想说的,是他认同的,没了那些留有余地的所谓尊重,没了那些不想深究的虚假和谐,就有些让人难以招架其可能后果的穿透意味。像根针,太……

直刺关隘了。

难怪他总要表现得随性散漫,因为他骨子里本就是个很锋锐的人。他不散漫的时候就像天上的锥子,像地上的星——那种□□裸的坦诚,是几乎要划破些什么的。

羌霄却反而只是笑笑——他不是因为看不见而不敏锐,相反,或许正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甚至要比这世上大多数人还更敏锐于这类微妙的变化。

他不是没有察觉,恰恰相反,他是察觉了,才会笑。

“……你未免将我说得太好了。”他难得像是失笑,浅笑着浅淡叹息,看似温和,却透出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凉薄讥诮,“不去拖你的后腿——不过是因为这对我来说也是最有益的选择。你觉得有所谓‘牺牲’?那是因为你轻视了我的能力,而事实是——我杀了他们,我没有死。你若当真信任我的能力,就知道我做的选择本就只是利益最大化的稳妥之选——”

他顿了顿。

“独孤飞。”

叫了江扬的名字,但是那个名字他其实不常叫。

“不是你的选择才叫选择。

人生在世不过就是得失的利益取舍——尽管这‘利益’对你来说可能包括情义,但我不是你。我能抛弃我的马,也不会为了某个别人轻易付出性命。

你有你的道义,但不要强加给我。为了一个朋友两肋插刀这种事不是我会做的。”

他说得很……倒不是轻蔑,只是……冷漠。像是冷眼看了一场与自己截然无关戏——是那种虽然理解得通透,却完全不能认同的反馈。

他的话直白若此,其实也不无道理,只是那“道理”未免听来太过自私,恰是江扬绝不会认同的一种。

然而江扬沉默须臾,却也忽然失笑,他只是道:“可你又何必把自己想得那么坏呢?人各有异——这我知道。花开百种,也不是非要淡泊名利才好,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观点,各人有各人的处事。不是世人推崇的就好,你看那些世人推崇的高风亮节不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么,但就能因此怪责谁吗?我不觉得。你说取舍,其实也不过就是时势、是大势所趋,若是世道艰难,也难怪世人被它逼成了如何样子,我不过是不能认同,不是无法理解,毕竟这世上活得像我这样无拘无束的人也不会太多——”

“……就无拘无束到被人置于死地?”

羌霄的口吻虽淡漠,然而用这样的语气直戳关隘,若是放在旁人耳里也一定反而更是气人,但江扬却只是笑笑:“太子也好,四哥也罢,无论谁做了这事都诚然是挺可恨的——身为皇子,知法犯法,还是这么个犯法儿,也的确是太自甘堕落了。只是我心里也清楚,我那几个兄弟其实活得都不如我自在——”

羌霄最终也忍不住轻嗤了一下:“……你这话未免说得太傲了。”

江扬却不是傲慢,他只是笑得自在自得:“不是我傲,而是他们的确没什么选择,不像我退一步还可以在朝堂外浪荡个几年,就只能自小就在宫里憋着,若是因此被憋出些扭曲的手段,倒也不过只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却在你的情理之外?”

“嗯……”江扬玩笑似的应了,却又爽朗笑得明快纵情,“怎么说呢?也不过是没必要别人怎样我就怎样,反正这世上已经有无数个别人了,我就只是当我的江扬不可以吗?”

羌霄闻言也只是面目沉静,唇角微抿,似笑非笑,终是温和——也是凉薄地道:“……所以你说我不够坏不是因为你真觉得我这德行算好,而是因为你对世人的期望太低。”

江扬一愣,不由失笑,多少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不真是我的意思?”

“对你有差,对我无差。”羌霄含了个笑平和道,“其实你能一笔掠过我与你诸位兄弟的事,也不过正是因为对你无差。”

江扬只得苦笑——却也不是太苦,他的苦涩也好、愤怒也罢,到底都只像是江河里的一条水,大浪奔腾,终有归处,很快就会被更大的浩瀚容纳打散了:“我只是觉得若一昧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不也是自私得很么?何况我交朋友也不该是为了找人陪我去死吧——?”

他说得羌霄不由沉默,他自己却反而笑得随意得朗然:“我交朋友,能够同甘已是很好,至于共苦——也还是算了吧。”

羌霄垂了垂眼,沉默了须臾才淡淡道:“……那你找的大概也只能是酒肉朋友了。”

“酒肉朋友就不好吗?”江扬却反而笑着反问道,“一个人受苦已是很难受了,又何必非要两个人一起受罪?人生如逆旅,我觉得能有几个一起喝酒的朋友就已经很好了,得的多了我也该愧疚了。”

他说得看似多愁善感,实则洒脱不羁,提前斩断这些俗尘牵绊却也当真是斩断得毫不在意。

羌霄听了许久,也只是微微失语,也只是终究是道:“……看来你对你的马要比对你的朋友情深。”

“你又何必故意拿话激我呢?”江扬却不免无可奈何,“我并不是觉得你的选择不好,只是觉得我本可以做得更好,如果我的武功够强,那就本不必抛下它们,也不必叫你独自应敌……”

羌霄却冷淡道:“你未免将世事都想得太简单了,一力破百巧的法子也并不总能有效。”

“你说取舍,我们就来说取舍——但我既是给不了你更好的选择,又何必强加给你我来批判的对错呢?”江扬也只是笑道,“我也不过只是想尽力而为罢了。”

凡事尽力,再知天命,也未尝不可。

他也不过就是这样想的罢了。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这点羌霄也本就清楚。

只是随后,

一日,

两日,

三日……

建昭十九年,后夏皇七子独孤飞西郊狩猎遇袭,被困山中,暴雨连日,山洪崩塌,上欲派遣人手深入搜寻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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