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二（1 / 2）

团扇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众人闻声看向地面的团扇，目光低垂不言语。

“这位公子可是从琅琊山庄远道而来的林公子？”沈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符合江雪妩的身份，娇声赔笑。“江雪妩有失远迎了。”

正中央身穿金丝银杏叶纹绣玄衣的年轻男子哪里是什么林公子，分明就是当今大司马楚霁月。隔着半块银面具，沈弋也认得一清二楚。

“喵呜——”

包厢角落被布覆盖的小笼子里传出一声猫叫。

楚霁月扫一眼笼子，目光落到沈弋身上，示意旁边侍从：“打开。”

“奴......奴家怕猫......”沈弋预感不妙，作恐惧状，准备踱步离开包厢。

包厢门口，楚霁月的侍从们很快拦住了江雪妩，也把后面跟着的吴舫等人拦在门口，不让进门。

笼中蹿出一只橘色的肥猫，它伸完懒腰后，踏着笨拙的步子朝沈弋的方向快速奔去。

包厢內除了沈弋，楚霁月和侍从，还有桃袖楼的小倌及一位剑眉女子，女子身形和沈弋很像，体态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此时她被两个侍从控制着不能动弹。

橘猫丝毫没有注意到剑眉女子，朝沈弋的脚边扑来，撒娇般蹭着沈弋的脚踝，绕了一圈又一圈。

“救命啊——求您了林公子快把这猫儿关回去吧——救命啊来人呐——”江雪妩吓得瘫倒在地上，一阵哭哭啼啼。

沈弋贡献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演技，不过她此刻还是很慌张，这只橘猫她记得一清二楚，正是多年前和楚烜一起捡回山庄的小橘猫，取名“橘橘”。多年不见，哪怕它被楚烜喂成了球，沈弋也确信这就是它。

三年来沈弋和虞沅又是背捡粪筐又是往身上弄熏香脂粉的，狗都闻不出他们俩原先是谁，如今若是被猫识破了身份，那就功亏一篑了。

“猫大爷啊求求您别蹭了......我.......我刚刚从厨房......厨房过来没带鱼，要不您行......行行好，我把厨房的鱼都孝敬给您行不行？”江雪妩哭到几近崩溃。

旁边的人们都不怕猫，但看着江雪妩花容失色的模样，不禁投以同情的目光。

只有楚霁月冷着一张脸，阴鸷的眸瞳紧紧盯着沈弋，像是非要找出一丝破绽才肯善罢甘休。

门外的吴舫等人，被侍从们持剑包围，一步步被逼退，离包厢越来越远。

包厢內的小倌站不住了，走出来给江雪妩求情：“林公子，在下不知您要找的是何人。刚才您已经把这位姑娘扣下了，为何现在非要为难江姑娘不可呢？江姑娘为人一向清白从不招惹是非，也不喜猫，我们桃袖楼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清白？”楚霁月冷笑一声，示意众人退散。

包厢內只剩两人一猫。

“很好。”楚霁月来到沈弋身边，俯下身一手捏住沈弋的下半张脸和他对视。“戏唱得不错。”

沈弋吃痛地眯眯眼：“林公子说什么呢？奴家不卖艺。”

橘橘见楚霁月对沈弋动作粗暴，愤怒地发出警告。

“沈弋，你还想狡辩什么？”楚霁月对橘橘的态度非常满意，转脸厌恶地看着沈弋。

沈弋觉得自己可能是戏演的太久，把眼睛哭坏了。明明楚霁月那么厌恶她，偏偏她在楚霁月黯然阴鸷的眼神里，看到了燃起的光。

“什么沈一沈二的，林公子这般无缘由地欺辱良家妇女，猫儿都看不下去了。”江雪妩梨花带雨，无辜道。

楚霁月听到“良家妇女”四个字时，嘴角禁不住抽动，像是在努力忍住与厌恶神情相悖的笑意。

要是放在以往，楚霁月敢这么捏她的脸，沈弋早就一脚踢过去了。三年一晃而过，眼前这个阴狠冷厉的男人除了面容更加俊美，整张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倔强小男孩不经世事的单纯模样了。

江雪妩伸手抚上楚霁月的面具，调笑道：“奴家上辈子可是欠了公子的情债？林公子若是比这桃袖楼的小倌还俊俏，奴家可以考虑以身相许。”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放弃把我逼上绝路，楚烜，看我恶心不死你。

楚霁月并没有像沈弋预想中那样嫌恶地推开她，而是毫不犹豫地摘下了面具逼视着她。沈弋停留在面具上的手指还未来得及收回，指尖落在了楚霁月光洁清瘦的脸颊上。

一旁闷哼着发出警告但毫无实际行动的橘橘停止了闷哼，乖乖回到笼子里。

他现在都能容忍一个烟花之地的陌生女子碰他的面具了吗？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庞，沈弋再也演不下去了。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紧紧攥住一样，让她难以呼吸。工笔画式的一张俊脸，孤高阴郁，狠厉中偏偏又裹挟着一丝美玉碎裂般的凄凉。

有些债，不是一死了之就能还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