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一(1 / 2)
天齐二年,冬。
不知过了几日,沈弋终于醒来。环顾四周,简单但又不至于破败的房间里堆挂着五颜六色的戏服和其他道具,空气中还有股浓郁的脂粉味道。
“虞沅呢?”
沈弋推开身上的厚被子,利落地下了床。房间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顾不得穿鞋的脚踩在地板上,钻心的冰凉让沈弋瞬间清醒。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沈弋闻声闪进床边的戏服堆里。
进来的那人着一身带着酒气的花旦戏服,身段修长瘦削,在浓妆的掩盖下,沈弋一时看不清那人本来的面目。
那人来到床边,慌张地左顾右盼。沈弋趁他不备从背后捂住他嘴巴,一下子拖进戏服堆里。
“是......是我.......虞......虞沅......”那人先是挣扎了一下,脸颊蹭到沈弋挂着轻伤的手掌后,反应了过来,轻声闷哼。
沈弋听到熟悉的声音,放开了虞沅。虞沅迫不及待转过头,沈弋看到他似被酒泼花了妆的小半张脸时,心里猛一沉,喉咙沙哑道:“不是说......不唱了么......”
不用虞沅开口,看到他那张施着熟悉妆容的俊脸,沈弋很快明白,她昏迷的这些天,虞沅带她来戏园里蒙混赵楚二人的搜查了。
这片戏园,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自己在位时让虞沅安排的暗卫营之一。
“王上好些了吗?”虞沅没有回答沈弋刚才的话。
“我们的人,只剩这个暗卫营了对吧。”
虞沅低头不说话。
沈弋神情木然,伸手拭去他脸上被酒弄花的妆:“那也不唱了,散了罢。”
当初争霸天下时,虞沅就是被沈弋独自从戏园里救出来的。当时向他哥哥虞清承诺,一辈子都再也不让虞沅唱戏。如今山河易主,连累虞沅重操旧业,沈弋心中既屈辱又哀凉。
“王上!”两行泪晕开了虞沅眼周的妆容。
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满是脂粉气的灰尘在阳光下缓慢沉浮。
沈弋从戏服堆里走出来,踩着阳光照到的地方,在房间里踱步:“你还是这样爱哭,跟你哥哥一点都不像。”
不知不觉,沈弋来到窗边的镜子前,镜子里那张浓妆的脸让她觉得陌生。原先英气的剑眉被修成细细两条柳丝,配上夸张的浓妆,活脱脱一个戏园里疯掉的女伶人。
虞沅拿来厚实的棉袍给沈弋披上,衣衫单薄的他被从窗缝里刮来的风吹到,转身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到底是虞清的亲弟弟,性格气质再不像,也多少有一样的地方。听到和虞清一模一样的咳声,沈弋在镜子里看着虞沅瘦削的身形,目光放柔和了些,把身上的棉袍拿下来给虞沅披上,道:“我们的银子,还够给这里的暗卫吗?”
一边扮成伶人,一边做暗卫,这样高难度的差事,月钱自然少不了。
虞沅愣了片刻,道:“他们是自愿追随王上的。”
见虞沅要把身上的外套拿下来,沈弋很快去戏服堆里找了件看上去还算厚的戏服披上,又随便找了两只鞋蹬在脚上。
“我昏迷几天了?其他人有消息吗?”
“王上昏迷了半月,伤已痊愈多半。周蹇率海军南下,李仁怀和其他王城内外的部下被楚光风姑娘派来的人搭救,其他人......下落不明。”
“说实话。”
“辽......辽疆六部降了......向楚霁月降的。苏吴十二州的旧部皆被截杀,八闽和中山一带的部下投靠了江夏的天机城,其他地方下落不明。”
沈弋握拳,指节咔咔作响。她恍惚觉得,穿着戏服,浓妆艳抹的两个人在这里讨论家国天下事,莫名嘲讽。
“谁称王。”
虞沅怔了一下,旋即跪下来,回答道:“赵天芷立国号天越,册封楚光风为天越王后,楚霁月位列大司马。”
沈弋嗤笑一声:“这孔雀取国号都要跟我较劲,多大的仇。”
“王上,等南瑶那边来了消息,我们还可以......”
“让周蹇投降楚霁月吧,他们俩无冤无仇,给南瑶留个太平。”沈弋摆摆手,在房间里踱步:“你也看到了,我兵败如山倒,实在不是什么明主,也不值得其他人再为我伤亡。”
虞沅对沈弋此时明明濒临崩溃却故作轻松的语气很是担心:“王上......”
“破产了不干了,回安京老家种地去。”
“......”
“别害怕,你不用种地,我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