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2 / 2）
梁婶提着食盒，笑眯眯地敲响了小院门扉，“千引......”
开门的是一位女子，容颜素净，眉目清浅，眼底有着温暖的笑意。“梁婶，你怎么来啦？”
看到她，梁婶脸上的沟壑清晰了几分，笑得都快见不着了眼睛，“千引啊，川川今日儿又大了一岁，我给你们母子俩做了长寿面。”说着，将食盒放到面前女子的手中。
千引感动道：“梁婶，你照顾我们母子俩这么多年，又每年给我们母子俩煮长寿面，我都快过意不去了。”
梁婶是她的邻居，自从她挺着大肚子搬来这村子之后，她就对她诸多照顾，她分娩之时，幸亏她当时经过......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过意得去，过意得去，煮碗面是举手之劳的事，不碍事。你啊，都不知给咱们村子出了多少力了，咱们应该感谢你才对。”
她医术高明，大小疑难杂症手到病除，自从她来到村里后，村里男女老少身体不舒服都来找她医治，她还不收诊金，大家都把她当神医看待，村里无人不对她尊敬。
送走了梁婶，千引提着食盒转身进入屋内，将食盒放在木桌上，再转身入内，把两副碗筷拿出来，这时门扉吱呀而开，一个稚嫩的身影窜了进来，欢呼喊道：“娘......”
千引柔柔笑了笑，“夜儿，你回来了。先去把手洗了，你梁婆婆又给咱们送来了长寿面。”
那稚嫩的身影便是夜川。他乖乖听话去洗了手，然后坐到桌面旁。
他面前放了一个饭碗，他娘亲面前也放了一饭碗，饭桌中间放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面白汤清，上面浮着葱花，还有两个卤蛋。
他挣扎了一下，微微撒娇道：“娘，今日是我生辰，能不能例外一次？”
“没得商量。”
“好吧。”夜川垂头丧气。
他娘亲拿起了筷子，开始往两人的碗分面，他紧张地盯着。
首先他娘把卤蛋分了，一人一个。然后他娘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面，往自己的碗夹一小筷子面，他抿着嘴唇；他娘又往他碗里夹一大筷子面，往自己的碗里夹一小筷子面时，他紧紧咬着嘴唇；他娘再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面，往自己的碗夹一小筷子面时，他白白嫩嫩的小脸都苦皱了起来。
他鼓着小嘴，反抗：“娘亲，为什么每次都是夹给我那么多，你那么少，不公平！”
千引慈爱道：“今日是你生辰，娘这是对你的特别关爱，而且你还小，要多吃才能长高高，娘此举，叫做一箭双雕！”手未停，将清汤平均分到两人的碗里。
“娘你狡辩！”
千引笑眯眯，不理会他无力的反抗，右手就已经紧紧抓住了筷子，准备就绪。她凝眸盯着对面的儿子，嘴角勾起贼兮兮的笑。
夜川亦敛住心神，回视她。四目对峙，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千引起唇：“开始。”
两人如竞赛，啪啦啪啦地，争先恐后地往嘴里扒面。夜川小小的嘴巴，被塞得鼓鼓地，他拼命吞咽，拼命扒面，一刻都不停下。
啪！千引先行放下筷子，再端起碗一口气把汤水喝下，碗放下时，已经是干干净净，一滴汤水都不剩！
看被她轻巧甩出一大半的儿子还在努力地扒着，心情极好。她倾身过去捏捏他可爱的鼻子，非常体贴道：“乖儿子，别噎着，慢点吃。嗯，稍后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当然知道，输的人洗碗！
“哦，对了，记得也要将食盒送回梁婆婆家。”千引心满意足地踱出院子，回头如是说。
夜川觉自己不是娘亲生的。
他娘亲跟别的娘亲很不一样，比如小果的娘亲，她娘亲很疼爱她，她娘亲做了五块炒糕，会分她三块，她娘亲留两块。而他娘亲，会分他四块，自己留一块。
别以为这是他娘亲更疼爱他，而是因为他娘不爱洗碗！以致他家有一条残忍摧残小孩弱小心灵的规矩，就是谁最后吃完饭，谁洗碗。这是一场大人与小孩的较量，他怎么比得过呢？当然又在她娘无耻的作弊之下，他输得更凄凉了。
她娘亲是一个宁愿少吃，都不要洗碗的人。
人家小果的娘亲可从来不会让她洗碗的。还有天冷的时候，小果的娘亲会给她穿衣暖手手，而他娘亲觉得冷了，每次都打发他添柴烧火。吃烤板栗的时候，他那么辛苦才把壳剥开，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就被他娘亲抢去了，然后塞了一个未剥壳的回他手中，他娘亲咀嚼着嘴里的栗子肉，慈爱地摸着他的头：“乖儿子，栗子肉真香......”
他娘亲的种种行为，馨竹难书。
他绝对不是娘亲亲生的！
然而，他还是乖乖地去洗了碗，乖乖地将食盒送回了梁婆婆家。做完这些，天已经暗了下来，他开开心心地堆开院门而入，下一刻，他的脚就定在门槛上。
只见他娘亲裹上了暖暖的披风，手里提着一盏点亮的灯笼，正笑容无害地等着他。
他一阵哀嚎。
“娘，为什么每年在我的生辰日，都要我陪你来看萤火虫。”
些许枯黄的草丛中，一大一小的身影直直趴着，悄悄望着前面坡下一条长窄的小溪潺潺流水，溪岸长草遮蔽茂盛。
他们的头顶上，灯笼悬挂在延展出来的枝桠上，撒下一方橘黄的柔柔光芒，温暖了两人的脸庞。天上，一轮冷月，光华流泻。
四周寂静，秋风寒凉。
夜川觉得她娘那么惧冷，还要每年这个时候来看萤火虫，让他很不理解。大人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呢？
而且每次都不能站着看，坐着看，或者走近看，而是要远远地趴着悄悄地看。他娘说，秋天的萤火虫太稀有了，总共也没几只，吓着了多不好。
其实按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萤火虫也不少的，他娘怎么那么不满足呢！唉。
“因为娘喜欢看啊。”他娘厚颜无耻地回道。
“可今日是我的生辰啊。”他的生辰，不应该遂他心愿才对嘛！
千引捏捏他鼻子，“就是因为是你生辰，娘遭受巨大的痛苦才将你生下来，你的生辰日就是娘的苦难日，所以你更要陪娘亲来看，要让娘亲开心。”
夜川觉得她娘在强词夺理，又无法反驳，好气啊。
千引觉得她儿子生闷气扁起小嘴，清俊又可爱。她伸手搭过他身子，往她身边拉近些，抚慰：“娘今日不是很深明大义地准你休课一天，然后让你跟梁叔叔到镇上玩去了吗？要不要跟娘说说，今日在镇上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
此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起这个，夜川一扫黯然神态，眼睛闪亮了起来，正要说，突然想到他娘亲的手段向来无常，如果他表现地太过兴奋，会不会以后不让他出去玩呢？他纠结地皱了皱眉头，于是将神采往下压了压才道：“娘，我今日在镇上遇到了一位怪叔叔......”
他话才刚说出口，他娘就急忙忙地做个嘘声动作，“嘘......别说话，你看，萤火虫出来了。”
夜川觉得好受伤。
在他娘的心中，萤火虫都比他这个儿子重要！
小溪两岸的长草间，点点荧光扩散，轻舞飞扬，犹如一盏盏神秘莫测的明灯，又犹如仙界精灵仙子，点亮整个夜空，与溪水映月遥相呼应，神秘浪漫。
都说萤火虫是仲夏柔美的风景线，秋天沉寂，偏偏这里，萤火虫只迎秋风而出，不惧寒凉。
千引舍不得眨眼，想起某个遥远的时候......
“娘，我爹爹是谁？”
月沉露寒，回来的路上，夜川乖巧地趴在千引的后背上，突然这么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