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忠君爱国乃是英国公府家训，自初代英国公以降，历代英国公浴血疆场、不敢惜身，为的便是这份忠君爱国之心。昭懿贵妃幼承庭训，虽身为女子却也将忠君爱国这四字刻进骨子里。姨母她敬小慎微精心侍奉御前多年，不也正是由此？蓁蓁自幼得先考先妣教导，亦知忠君爱国乃是为臣本分，如今更无功深受陛下隆恩忝居临安君之位，蓁蓁只恨年小力弱，浩浩圣恩无以回报。”她羞涩一笑，一双如秋水般澄澈的双眼诚挚的看向良贵妃，“如今贵妃娘娘说蓁蓁像极姨母，必也是看出了蓁蓁这一片拳拳赤子之心，所以蓁蓁心里欢喜极了。”
良贵妃震惊的看着叶蓁蓁，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人能如此变着花样，往自己和昭懿贵妃以及英国公脸上贴金？！
真、真是，真真是臭不要脸！
良贵妃受到震撼冲击，神情竟一时呆住了。
昭懿贵妃松开微汗的手心，端正的坐姿放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愉悦极了。
“可见我家蓁蓁善解人意，把良贵妃的深意说的如此明白，良贵妃，你说呢？”
她挑唇一笑，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觑着良贵妃，眼角眉梢俱是嘲讽之意。偏偏她这样子还好看得紧，娇容明艳似火，一双美目波光流转、勾魂摄魄。
良贵妃狠狠拧住手中帕子，将块丝帕生生揉成一团麻花。
这一对姨甥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是个妖妖娆娆的狐媚子，另一个看着纯良却是个牙尖嘴利的货，还恁个脸大！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不说，毫不羞涩的往自家脸上贴金，偏偏她还反驳不得！简直令她如吞了个苍蝇般万分恶心。
昭懿贵妃的嘲讽，更令良贵妃的脸都不由扭了一瞬。
她木着脸，声音有几分干巴巴的:“女君的确聪慧，的确聪慧。”
皇后保养得宜的右手扶在扶手上，白皙而纤长的食指细细感触小叶紫檀细腻的纹理。她嘴角微弯，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宽厚而慈爱:“怪道是阿婉的外甥女，这股子聪颖灵慧的劲儿可不叫人格外喜爱？”
昭懿贵妃与皇后视线相交一瞬，而后低了眉、敛了睫:“娘娘谬赞了。”
良贵妃？
良贵妃只觉心窝子都疼了，她实在这地方坐不下住了。
以她的身份，何等大场面没有见过？只是这宫中粉黛无数，除了昭懿这泼辣货，哪一个不是娇滴滴胸怯怯、迎风便倒的弱质美人儿？打个机锋都是绕了九曲十八弯。
像叶蓁蓁这等自吹自擂的货，她平生当真头一次见着。
她勉强向皇后告罪退下，皇后微微一笑，准了。
叶蓁蓁可不知道他给，良贵妃娘娘带来这偌大的冲击。就见这位娘娘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茫然，扶了宫女的手往殿外走去，背影不知为何有几分恍恍惚惚之感。还没等他收回视线，就见这位良贵妃脚下一崴，身形半斜，好在她身旁的容长脸宫女时时注意，脸色一紧立刻扶住了良贵妃的身形。
“嗤嗤~”，殿中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嗤笑声。
叶蓁蓁回首，就见她姨母端了粉瓷描金茶盅，细细的吹了吹袅袅升起的水雾，嘴角微翘。
皇后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这一道笑声，神色悠悠然端了茶盅，细嗅雨前龙井宁馨清幽的淡淡香味。
包括皇后身后侍立的宫女，和殿内远远退到角落，等候吩咐的小宫女、小太监一个个屏声静气、动也不动，毫无异样。
仿佛这一道笑声不过是叶蓁蓁的错觉，满屋子的人，只有她一人听着了。
不，或许还有两个人听见了......
良贵妃身形一滞，她身边的容长脸宫女神色有些紧张，牢牢的扶住了她左手，声线极低，仿佛带了些提醒意味:“娘娘！”
良贵妃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走！”
就见她仍端着得体的仪态，步履轻盈、仪态万千，只是比方才快上许多的脚步，不由让她的身影带上了狼狈。
良贵妃一走，皇后与昭懿贵妃却如无事发生，仿佛良贵妃在与不在竟是一般。
皇后温和一笑，岁月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明显了几分，眼角细碎的皱纹让她显得越发亲切:“临安君自幼生长于江南，此次由南而北，吃穿上怕是与江南大有不同，临安君可还习惯嘛？”
叶蓁蓁起了身，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神色一派落落大方:“回皇后娘娘的话，蓁蓁虽是南边长大的，吃口上却一半随了先考，一半随了先妣，南菜北菜都是不忌的。至于旁的，蓁蓁此次入京依外祖母家而居，外祖母宽和关爱，舅舅、舅母也关怀备至，色色准备的十分周到妥帖，更没有什么不惯的。”
皇后失笑，抚了抚额:“老了老了，竟一时忘了你娘也是咱们北边长大的姑娘，连带着你自然也不陌生咱们北边的吃食。”
昭懿贵妃莞尔一笑，道:“娘娘这话过谦了，若您都老了，咱们这些人可不也都成了老菜帮子了吗？”
叶蓁蓁眨了眨眼，声音微讶:“皇后娘娘，怎么会这么说？方才蓁蓁一见您，还以为是哪位姐姐呢！只见了您这身明黄色，这才敢认呢。”
皇后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眼角眉梢满是笑意，纵然明知二人是奉承，却也叫她打心底里身心愉悦。
她笑指了昭懿贵妃与叶蓁蓁:“绿荷，瞧瞧，这两姨甥嘴巧的劲儿，怕是你们满屋子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们一个呢！”
皇后身后一个掌事嬷嬷个模样的中年女子忙欠了身，口中含笑道:“昭懿贵妃、临安君何等身份的金贵人，奴婢们自是拍马也及不上的。”她语调一转，“不过，奴婢斗胆附和一声，皇后娘娘韶华似锦，是在谈不上‘老’字的。”
其实皇后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甚至比昭懿贵妃还要小上两岁，若论年纪，的确当不得一个老字。
皇后撑不住笑了起来，嗔道:“你们就哄了本宫开心吧。”
众人皆笑了起来，只道:“这话实在再真也没有了。”
殿内气氛轻快而欢愉，只是皇后笑着笑着，笑容却渐渐淡了下来，她看向叶蓁蓁的目光比之方才愈见柔和，又温言问了几句琐事，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自幼生在锦绣堆，眼孔必是极高，须些物件看不上眼。本宫这里有些东西，配你还是衬得的，这东西放在本宫这儿也只是落灰。”她侧了头，扬了扬声，“碧荷。”
碧荷应喏一声，从手中端着个红木漆盘，猫着腰疾步上前的小宫女手上接过漆盘，转身呈在叶蓁蓁面前。
只见漆盘上放着一只描金绘凤的八宝琉璃盒，只见碧荷手指轻轻拨弄几下，九宫条位置稍作变化，“咔嗒”一声，八宝琉璃盒赫然打开。
灿灿宝光夺目而来，只见那盒内宝光莹然、金光烁烁，尽是些价值连城的翠羽名珰。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宝蓝点翠珠钗、景泰蓝红珊瑚耳环......
无一不是耀人眼目的无价珍宝！
叶蓁蓁可不会当真，方才那点子奉承足以让皇后喜欢她到一出手就是十几件极其贵重的首饰。
这里面随便挑一件首饰，便已足够做平常大户人家的传家之宝了！
况且平日里，若是谁家夫人小姐能得这么一件，便已是天大的荣耀，只怕戴在头上一个月也不肯拆下的，这等的脸面足以让她们在交际场上享尽众人的艳羡，出尽风头。
一下子给她这么多，不怪她都有些吃惊。
碧荷托着漆盘，往前递了递，笑着说:“女君，皇后娘娘赐予您的，您快收下吧。”
她不由迟疑一瞬，略带犹疑的看了昭懿贵妃一眼。却见她看着皇后双目一凝，眼中若有所思，察觉叶蓁蓁朝她望来，微微点了点头。
叶蓁蓁虽不解皇后此举有何深意，但姨母是不会害她的。
她双手接过碧荷姑姑盘中的八宝琉璃盒，站起身来对皇后深深拜谢:“蓁蓁多谢娘娘厚赐。”
昭懿贵妃一低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不过初见你，倒白饶了您许多东西去，叫阿婉心里着实不安呢......”
皇后微笑着摇了摇头:“阿婉太客气了。叶将军为公粉身碎骨而在所不惜，本宫又怎么会吝惜这一点子阿堵物？再说，这孩子既是阿婉你的外甥女，又实在合本宫眼缘，赏她这么点子东西，本宫还犹嫌显不足呢。”
昭懿贵妃还待客气两句，皇后已摆了摆手，佯装不悦道:“阿婉再这么客气，可不是和本宫生分了么？”
皇后端起茶盅，昭懿贵妃见状笑道:“既是娘娘好意，阿婉在说什么，倒显得虚伪了。”她携了叶蓁蓁的手，“阿婉讨扰这许久，娘娘想必也是乏了。不若阿婉带了蓁蓁回华澜宫去，我们娘俩还有些私房话要说，就不在这讨扰娘娘了。”
皇后笑点了头:“既然你们娘俩还有私房话要说，那本宫便不多留了。碧荷，送昭懿贵妃娘娘并临安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