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03
“早上好，主人。”
你睁开眼睛，室内光线柔和适宜——这对你来说是非同寻常的。往常你都被刺眼的白光从被窝里唤醒，不知损失了多少可获得的睡眠——卷毛小狗汪汪地攀在床前，两拳稍握，线条流畅的小臂微贴在胸前，又甜又笑地和你问早。
你摸摸他的脑袋，赤脚走进更衣室。
在你纠结着穿丝质还是硬质衬衫好时，他膝行了过来，仰着头，一瞬不眨地盯着镜子中的你。
你泰然自若地解开睡衣扣子，套上bra，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件丝质衬衣。你没有在意身后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从腰上卷下黑色的裙子，踮着脚去取高跟鞋。身后的呼吸又炙又热——卷毛小狗不知何时接近了你，用那种期盼、灼热的眼神抱了上来，亲吻着你的小腿。
你咯咯笑了起来。那确实有些痒。他哼了一声，轻轻咬了你一口。原本盛在眼里的欲望被你不配合的作态冲散了，卷毛小狗懊恼十足，但依旧不屈不挠地扑上来，呜哇怪叫地冲你撒气，在你颊边印上一个又一个黏糊糊的湿吻。
“主人穿黑丝给小狗看好不好？就今天下午，狗狗来接主人的时候……”他把鼻尖抵在你耳窝里，又轻又痒地呼着气。
“不。”你眼也没抬，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空出手整理好领子上的褶皱。待一切都妥当了之后，你踩上那双细跟高跟鞋，捋着腰间的褶皱侧过身。镜子里的你高挑而削瘦，嘴唇有些不正常的惨白。不过从侧面看，你的肩背平直，衬衣下隐藏着极其漂亮的蝴蝶骨，看上去骨感而尖锐。
小狗还在絮絮叨叨：“主人答应狗狗嘛……主人穿黑丝肯定漂亮，就给狗狗看一次嘛……”
你嫌烦，抬步走向厨房，留下卷毛小狗杵在衣帽间的孤单背影。
路过卧室、卫生间、客厅，你终于来到厨房。在你把番茄横放着切成一片片时，他小心翼翼地递给你一把勺子。比起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他更小心翼翼地喏喏猜测道：“主人生狗狗的气了吗？……”
“没有。”你切番茄的动作顿了一瞬，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地继续切了下去。“没什么好生气的。”
“狗狗不该这么得寸进尺的……主人有主人的规矩，狗狗不该随意逾越的，”他咬着嘴唇，轻轻晃了晃你的衣角，“主人不要生气了，狗狗真的知道错了……”
稀稀拉拉的红色汁水和黄绿色的番茄籽从刀锋划下的切口处喷溅出来，不设防瘫倒在竹色切菜板上的样子非常可口。
你深吸了一口气，搁下了手里握着的刀具。卷毛小狗对你心理的把握未免太过微妙地拿手了一些，这让刀俎和毫无反抗之力的鱼肉这两个角色互换了过来。而你在这场持久战中落了下风，险些被糖衣炮弹轰得晕头转向，变成你最厌恶的样子。
你指尖发痒，似乎还有些发颤。那是不好的预兆。可你看看卷毛小狗，又把那股冲动压抑下来。你不像她的，你想。你绝不会变成她那个样子的。
“乖，早餐吃完就早点走吧。”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的口吻有多敷衍。卷毛小狗顿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杵在你面前，企图唤起你一点点同情心。
你垂下眼，把切好的西红柿薄片全扫进一个浅褐色的窄口玻璃深碗里。又弯下腰，从柜子里抱出一个罐子。你单手抱着糖罐，旋开红色的塑料盖子。你没有用他手里的勺子，而是拿了另外一只勺子舀了大大满满的一勺砂糖到碗里。微微发黄的砂糖颗粒淅淅沥沥地落在被削成碎片的西红柿小山头顶，不一会就吸饱了残骸里的汁液，变得沉甸甸而笨重起来。像原本漱漱扬扬、无拘无束，却最终被泥土玷污了的雪。
西红柿是好的。雪也是好的。可再好的东西，变脏了后都注定失去原有价值。
卷毛小狗不敢说话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你身后，低着脑袋，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坐到椅子上。”你不太享受亲密距离被侵犯的感觉——当然在你心情好的时候又另当别论了——顺势放下玻璃碗，你掉头再次拉开冰箱门，从里面翻出一袋打着笑脸标签的吐司和两枚蛋两片生火腿，头也不回地下着命令。
“……哦。”卷毛小狗局促极了，双手规规矩矩地搁在大腿上，视线追随你跑来跑去。
你拧开液化气，烧热平底锅，把滴在上面的几滴橄榄油均匀抹开。在火腿片被煎得发红发卷时，你操作着锅铲，将它们转移到两片吐司面包上。接着你咔地在大理石台面一磕，单手把一枚鸡蛋敲在锅里。等一面煎两分钟后你把它铲过去再煎另一面，四个一百二十秒过去后，两枚摊平的鸡蛋老老实实地躺在火腿上，被嫩绿的菜叶掩住了呼吸。
你捏着薄刃，将两份三明治沿对角切开摆在盘子上，擦擦手把属于卷毛小狗的那份食物摆放在他面前。
“吃。”你只说了这么一个字，沉默地坐在他对面，和他拉开距离。
“谢谢主人……”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僵硬得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只三明治，看你一眼吃一口，生怕你跑了。
你咀嚼着吐司面包的软边，搅了搅手边拌了糖的西红柿，吱地拉开椅子。响声似乎很大，因为你看见卷毛小狗吓掉了手里的三明治，鼓着腮呆滞地看着你。
“怎、怎么了吗？……主人？”他停止了吞咽的动作，待在原地望着你。
你站起来，不过朝反方向走了。小狗也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探头探脑着，留意着玄关的动静。他好像真的怕你离开。真奇怪。
可惜你没有。你只是又拉开了冰箱门，从保鲜层里拎出一袋鲜奶。你只是看见卷毛小狗差点噎到自己，你没有想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