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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秘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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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奉召议事而来的妖君鬼君在永明宫中往来如织,阖宫气氛也为之一肃。我在房内来回绕圈,申时仍不见有召,方强自凝下神来修行,飧后传召却至。我疾步走进南斋,上下打量了一回,终彻底放下心来。君上此时面色还好,观我举止一笑:“怎么,浦儿为我担心了?”“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语声忽顿,不对,殿里有些闷热的过了头。默念心诀运起天鉴目,果见他周身火光大炽,两目瞬间灼伤。

君上皱眉疾声道:“合目!停诀!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几时才能稳重些!” 我闭眼忍着刺痛问:“君上的封印解了?” 君上一叹,半晌方沉声道:“昨日若能早几息解了禁制,垚吉也不至于……”竟再说不下去。我不知如何安慰,垂头擦着不自觉流出的泪水低语:“君上切莫过哀,垚吉魔君知你尽力,必不会怪罪。”他不语,我陪着他沉默了一晌,忽然问道:“此事可有蹊跷?”他回神:“你觉得哪里不对?”我摇摇头,“只是觉得这几事桩桩件件都迅如疾风,反常为妖,不知君上可否与我详说经过?”

君上甚少推脱我,饮了口酒便缓缓道来:“我前日接到女川请托,她信中说垚吉对云虎之死哀痛异常,不想猰貐素与云虎有隙,竟在云虎死后宴乐如常,还有妖君亲闻他明朝暗讽云虎不济。垚吉暴怒,斥其亵慢,不想他心怀怨怼,夜半出城投了妄魔。垚吉动了真火,女川苦劝而无功,还是一齐去了恣行,向妄魔讨要猰貐清理门户。妄魔自不会交,两人言语冲突当时便要动起手来。女川强将二君分开后,因国中有事,只好托我过去敷衍两日,待她事毕即返。接信后,昨日清早我先去了钰君宫里,本想劝他与我分头调停,却与妄魔撞个正着。两君正自暴跳如雷,见我来到,齐骂垚吉奸狡毒辣。手下技不如人昨日败走,却暗在蟠水投毒,毒死贪妄之民数百,竟是丝毫馀地也不留。不及言毕,二魔已如惊风一般掠走。待我驾着赤方寻踪而至,三君早在郜城山下动起手来。我言语无功,急解封印以图力阻,不想异变已生。垚吉前将一山锥石裹着业力掷向二魔,意在震慑。二魔专擅蛊惑,战力实属平平,狼狈避过后,垚吉正开声叱骂,谁想妄魔却不退反进,突施暗手。原来竟早备了法器蓄足业力,立意要杀垚吉,垚吉不备,竟被一戟穿胸。但他素来勇悍,急召破艮锤,扯过戟来就闪电般的一锤砸下,立时就敲散了妄魔。转身又向着贪魔抡锤一甩,业力却已然涣散,贪魔受锤而未死,眦目拖步而来,我此时方解了封印,立在垚吉身前。贪魔恨恨而去,但垚吉伤重,几炷香后还是去了。”他语声哽咽,眼中有熹光闪过。

不想君上此去竟是受女川魔君之托。这女川原是湖沼山泽间蕴化的一个水神,因出世甚晚,其时天界已有水神在位,被另尊为泽神。据说书先生说,在天上时,时为山神的垚吉就对生自山泽的泽神照顾有加,谊之半师,却不知因了何事二神竟一齐堕魔。成魔后,女川亦将居所选在郜山之南不远,蟠水和三途河之滨的中北部大泽。伐林建宫,成太泽之国。也足见二魔交情匪浅,这回垚吉魔君故去不知她又该如何伤心。

我思量了片刻,又问:“不知当初摩罗和蕴魔又是如何去的?”

君上语气稍显轻松:“摩罗离世倒无甚曲折,比我预想之中已是晚了许多。”看着我疑问的目光,他解释道:“恶力之魔生自世间生灵之恶念,恶念越重,业力越纯,越容易化生成魔。众魔多应那场神劫而来,为众神恶念之具形。而这几万年,神界早已荒芜,海陆、魔界虽小纷争不断,仍未动太平之根本,众生贪、淫、怨、妄、蕴念不断,杀心却是淡了,业力一消,摩罗自然便要散了。当然,他若不愿去也甚容易,即便挑起一场如昨日般的魔界之乱,怕至少也能再添千百年寿元,但从他几千年前将国名改成“为善”之时,我便知他心中定夺。至于蕴魔,倒是刚烈痴心。心慕摩罗也好有二三十万年了罢,虽也自神劫而来,业力尚可支应,竟自散消亡了。”

“摩罗却不爱她么?”我忍不住八卦,好生难得听到第一手的天魔旧事,自是比听书畅快许多,谁还管三魔之战有无蹊跷呢。

“摩罗虽是众魔中仅见的洒然明白,但毕竟是毁灭之魔,平素还好,怒时躁狂难扼,不屠至尸横遍地、血流漂杵,杀意难消。当年似乎爱慕一个叫什么善的小仙,甚至册其为后。然那实是一段孽缘,一仙一魔即便性情投契,行止处世岂能不南辕北辙。后来听闻时常吵闹,不过数百年,摩罗就于错手中害了那小仙性命,此后便再未听闻他与谁一处了。”

我又想起了另一要紧处:“何为神劫?”口中还咽了一句没问,你可是因此堕魔。

君上却又饮起了酒,半晌方又开了尊口:“此为神族内事,本不足道也。不过物换星移,此时说来,当也无妨。且近日将有一场盛会,你多晓些事亦好。也罢,便再同你分说一二。”这般云山雾罩,吊得我更加好奇起来。

君上忆及往事:“鸿蒙初开,天地业力蕴生诸神。待诸神长成,观海陆众生之苦楚甚是不忍,常赐业力与有缘之生灵。又有众生自得机缘晋了精灵、仙君,得道者日增。因其时海陆和魔界空旷,仙灵大都喜居天上,众神也不肯下界重寻洞府。神界渐渐一如今日之魔界,神仙精怪嘈杂,成日为些水源、风俗琐事口角,为尊位、仪礼虚荣纷争。此时,战神据比不堪其扰,加之性情偏颇,决心以战止战,将己之所想作为法度置于众神之上,以终结这乌瘴之局。就此与几个心怀怨怼者,掀起了神界最大的一场浩劫。战火千年而不息,神仙死伤无数,劫后余者十之不足一二。最终以西嵬之战中据比在雷、水、风三主神合力下,大败身灭而收场。但谁知据比之执固不可破,一道业力久散而不离,后集厉鬼之戾气竟以鬼形复生。然因已身非业力,只是寻常厉鬼,怕为神族所害,十数万年间躲躲藏藏,鲜露行藏。几万年前,也不知在何处得了什么机缘,忽然自称成魔,号鬼魔,现居西邙山上,就是不死国主,也是初一个堕天之魔。”我只惊奇于何以终极之战里没有他。只见君上罕见的老脸一红,“孤当年不过一小子尔,不晓大义。既敬服据比神君之勇武,又与水神、风神几个交好,心下难决,索性两不相帮。是以,对今当待鬼魔何如仍有犹疑。”

看来他之堕魔却与此事无关了,最后我问出这二千年中长萦于心的一惑:“为何众神死后却无神生?”君上一声长叹:“再也不会有了。鸿蒙初开之时其力何纯,这些年随着生灵活动,三界之业力已渐杂糅,再无化神之能为。此外,业力有极,虽也因多寡相异,有浩瀚能生二神者,如我与羲和同生于火,玄溟、女川共蕴之于水,然当今三界得道之生灵委实多了些,夫众灵之不灭,再一神而难生。”“难道仙竟不可升神?”他嗤笑:“自然不能,神仙之器殊异,瓦缸何以盛江河,薪柴岂能焚天火。他们并非业力所化,想借其力为用已需苦修经年,怎可能化神成魔,收拔地倚天之业力于己身。”

他再望窗外,终于正色道:“天色已晚,这些前事且不忙聊,我叫你来只为叮嘱一句。魔界诸君后日将来烛照共议三君之事,此事并不简单,我今日偶起一课竟是大凶。恐怕还要生出些事端,你明日后日便留在碧晖阁修炼,莫来前殿了。”

我眼睛雪亮,殷切而坚定的望着君上。这真是不意之喜,终有机会能将十魔,不对,六魔众见个遍了。先天之魔与堕天之魔间似乎确有不协,这六百年里我只见过郜山和太泽的来帖,耳闻过此二君到访的消息,其他魔君之音信竟是闻所未闻。即便如此,仍与两位魔君缘悭一面,以致竟再无缘瞻仰传闻中郜城山主可吞山河之气概。所以这等良机委实不能放过,谁知错过了这次,还有没有下次。

君上见我神情,无奈道:“你实在想看,明日便出宫逛罢,估摸几国妖君们会先来归置行馆。不过观摩下各国装束风俗、行止气度便好,后日切勿到前面来。各君脾气怪诞,尤其鬼魔,惹了祸事,我亦护不住你。”我胡乱的点头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如今魔君摩罗与垚吉皆逝,三界之中我家君上又哪里还有敌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好戏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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