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明（一）（2 / 2）
姚筹扫了扫桌上的饭菜，道：“为什么这么多辣菜？”他说完冷飕飕地向姚简飞了一记眼刀，“你点的？”
姚简不好说是为了驱寒，夜黔现在又不在。她内心哀嚎一声，道：“最近想换换口味。”
姚筹看着夜黔还没回来，瞪了姚简一眼，责怪道：“不知道你二哥胃不太好吗？吃这么辣的哪能受得了？你们吃这些第几天了？”
夜黔从来不说这些，姚简当然也不知道。刚刚听了姚筹说了之后，姚简心里觉得难受，不过更多的是庆幸她们才这么吃第一天。她心里有些慌，小声回答道：“第一天。”
姚筹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苦恼，他皱着眉道：“你去厨房拿点儿养胃的汤羹回来，别让你二哥再跑了。”说完接着抱怨，“你这个大小姐的性子就不能改改……”
姚简愣愣地走出去，走到一半儿才想起来自己想反驳，不觉小声气道：“谁大小姐了！也不看看 你们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谁做的！明明是你才有公子哥脾气！”
抱怨归抱怨，姚简也是真的害怕夜黔把自己的胃给吃坏了，到了厨房之后就在那里指挥着一大堆人熬药膳和软乎好消化的吃食。
姚简这边忙着忙着，突然听见外面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的声音。一个下人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不知道撞了多少人。姚简没有回头，眼睛盯着那边罐子里熬得冒泡的药膳，语气带着点儿笑意地调笑：“什么事情，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如果被我兄长看……”
“不是的，小姐！”那个小厮打断姚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是夜公子让我，让我过来的！你快回去！少爷……”
姚简皱着眉想听完最后一句，那小厮深吸一口气，嘶声力竭地喊：“少爷吐血晕倒了！”
去他妈的仪态端庄！
小厮话音还没落，姚简已经捏了个诀一阵风一般地卷了出去，匆匆忙忙地闯进了夜黔的偏殿。偏殿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暖阁的地上有摔碎的瓷片，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血迹。姚筹躺在里面的床上，脸色很差。夜黔静默地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血色，看上去比姚筹更像那个中毒的人。
姚简冲过去，慌乱地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留一个伺候的人？我，我现在就去找药王……不对，药王去人间了。不管了，我先去请医生！”
姚简刚要转身，夜黔的声音却很轻地传来：“不必了。”
姚简没懂，脑子一片空白地转身去问，说出来的话十分艰难：“什么叫……不必了？”
夜黔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苍白。姚筹的手紧紧抓着夜黔的手，这大概是他昏迷前最后所想的事情，像是抓着什么一辈子都不愿意放开的至宝。
夜黔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不必了。他中毒了。”
姚简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但她还是听到自己抖着嗓子道：“怎么会……谁敢给他下毒啊……这是什么毒？”
夜黔转头看着姚筹，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去抚平了姚筹因为不适而紧蹙的双眉。
“九重天上没有这种毒。”他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再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姚简清楚地看到，夜黔此时从此刻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就算他扯了扯嘴角，却还是笑不出来：“这种毒只有幽冥才有，是从前幽冥双神留下的。准确的说，这是从前的兵主蚩尤留下的。”
夜黔抬头看向姚简，断言道：“这是生刈。”
姚简倒吸一口冷气。生刈这种东西她只在书里读到过。生刈这种|毒|药|的名字起得实在是再直白不过了，是当年蚩尤研究出来的。由于蚩尤生前用这个|毒|药|的次数其少无比，因此对于这药的记载也只有寥寥几笔，无非就是什么天下第一奇毒，也是六界最狠毒之|毒|药|。因为这个|毒|药|吃下之后不会立刻要人的命，而是会将此人折磨三天，三天之后，中毒的人就会暴毙。至于这个过程，据说是万虫噬身、钝刀割首、摘胆剜心，令人痛不欲生，可谓毒恶至极。而这|毒|药|确实有解药，但是没有人知道蚩尤藏在什么地方了。这样看来，这毒竟是无药可解，无法可医。
夜黔虽然自小受人欺凌，可他好歹出身曾今鬼族中的贵族，算得上将门才子，名门之后。他知道这些并不意外。
姚简心中气急，但她既说不出来一句“岂有此理”又骂不出一句“丧尽天良”。她顿了顿，看着姚筹那张苍白的脸说不出半句话。曾经恃才傲物、志骄气盈、精明强干的兄长就这么倒下去，她看到这个样子的兄长，心里有一千个一百个不愿意。
她从小没见过父母，是姚筹将她带大。对于姚简来说，当一千岁的姚筹接过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了姚简的天。
姚简眼眶微微发热，就算是紧紧握拳也抑制不住她颤抖的手臂。“二哥。”姚简的嗓子有些沙哑，她看着夜黔沉声说道，“你照顾好兄长，我要出去一趟。”
兄长是她的天，也是这晴寒宫的天。如果有一天兄长累了，她也应该站起来，撑起晴寒宫的天，让兄长也有时间喘喘气。
夜黔闻言没有说话。姚简奇怪地看着自己向来温柔的二哥，一时间没有明白夜黔究竟在犹豫什么。
夜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他将自己的手从姚筹的手里挣出来。他微微低着头走到姚简面前，等到姚简抬头和他对视的时候，姚简才猝不及防地看到自己二哥眼中的一片肃杀。
手刀下落，姚简只觉得肩颈剧痛，眼前发黑，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二哥？！”
夜黔温柔的声音在姚简的耳边轻轻响起，其中浓浓的哀伤像是一层不会散去的迷雾。他一字一句地说：“照顾好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