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割发断情情难绝（10）（1 / 1）

他，他认出我来了！

“我……我不是……不是……”口中嗫嚅着，我惊惧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这可如何是好，我真正怕的不是他认出我来，因为我迟早要当着他的面为宣氏一族求得沉冤昭雪的。然而此时我乃戴罪之身，被认出来又万万不可行，若惊得龙颜大怒倒是一点法子也没了！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枷锁重重地磕在地毯之上，发出镣铐的簌簌声，忙垂首大声道：“皇上圣明，草民是冤枉的，那批军衣内侧所绣的‘炆’字并非草民下的嘱咐，这其中经手之人何其多，请皇上明察秋毫，务必还草民一个清白！”心中忽然一动，念及此间经手的其中一人乃是大山，正是薛安瑜替我寻来的人，难道这就是我疏漏的所在么？撇开纷乱的思绪，我又辩解道，“至于皇上所说的什么……报仇雪恨，草民实在不明白此话何意，许是皇上弄错了。”

朱瞻基冷冷一哼，不待与我多说其他，直截地发令道：“看来不严刑伺候你是不愿说实话的，来人——”随着他声线挑高，门外立刻有了哗啦啦的兵器交织声响，似是随时要冲进殿内，便在这时——

“不可动刑！”大殿中忽然响起邾仁穆陡然放大的话音，他迈前一步拱起拳头出声阻止，呼了口气，缓缓道，“莫要对她动刑……算是……小弟求大哥了，只要大哥能放过安瑾，小弟什么条件都答应，哪怕叫命我立刻回蓝山作战，小弟也万死不辞。”

从我的角度看去，邾仁穆睫毛微颤，眸光流动如同瑟瑟的小兔，明摆的是一副低声下气求饶的模样，但依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是装出来的顺从，只是此番是为了我而这么做，这一刻我感动得无以复加。

“呵，你替她求情么？凭什么，”然而朱瞻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笃然间敛起表情，神情刹那间冰凉起来，“就凭当初十岁的你救了朕一命？就凭你与朕乃是八拜之交？就凭你这些年来长伴着朕两侧？真真是个天大的玩笑啊……朕乃真命天龙，世人皆以维护朕为天职，在你看来朕果真是因为感激你而赋予你如今的地位？那你大错特错了。更何况，你觉得你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朕觊觎而非得以薛安瑾作条件跟你交换？看来……这些年朕终究是太纵容你了！”

“皇上……”邾仁穆惊目圆瞪，那震惊的样子仿佛不敢相信与自己向来有着兄弟之义的皇上如今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严词以对，可随即答案便浮出表面，震惊了他，也震惊了我——

“其实朕早就察觉你与罪臣之女薛安瑾有牵扯不清的关系，更是屡次教唆她如何对付朕来替宣家翻案。别奇怪朕是如何知晓的，你要明白东厂绝不是个虚设。而为了肃清你的罪孽，朕一再给过你机会，直至今日，若非你为了这么个一心谋反的女子与我生隙，朕本是想将那个秘密隐瞒一辈子的，而如今看来朕不得不说出那个秘密了，”他吸了口气，本是晶亮的眸子一时间黑得压抑，“邾仁穆，朕知晓你本与朕同姓，而且……你还得唤我一声皇叔，朕说得可对？！”

我突然明白，原来搞了半天这里没我什么事，朱瞻基之所以叫了我来，纯粹是为了试探邾仁穆的！而自然，我一度以为隐瞒得很好的秘密，竟然轻易地就被他揭穿，不得不叹服他养着的那些个东厂宦官实在神通广大，简直无所不知！但转念再想，若非邾仁穆的关系，他可能会放任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辈子也不会处置我。

如此想通后，我顿感浑身冰凉。

可眼下的问题重点却不在我，而在邾仁穆……他究竟是谁？按照朱瞻基的说法，他的姓恰恰是那个国姓朱，且与皇族是本家，不然怎地要喊当今圣上一声“皇叔”？！

对了，曾经在冥界时我与金风和二姐无意中闯入疑似神宗皇帝陵寝的所在，看来神宗皇帝与邾仁穆极有可能有血缘关系，若细推一番年数，那么说来邾仁穆莫非是……啊，是神宗皇帝的嫡皇孙？！不会吧……

“皇侄啊皇侄，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么，世人皆以你不为人知的面目而传言万千，当你是天降奇才，殊不知你师父命你终日佩戴面具乃是为了替你避祸，只因你面具底下藏着的那颗泪痣并非泪痣，在你尚在襁褓之时，朕亲手用铁烙的标记，那是独属于你的记号，也是朕要令你深记一辈子的耻辱，”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五年前你装作贫门小儿将朕从流寇手中救出之时朕便已认出你来，只是知晓你有意接近朕的目的后，朕不过装作不知情罢了，说到底，你的一切都掌握在朕手中，更何况你的那点心思，朕全都知道。”

邾仁穆的心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