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割发断情情难绝(11)(1 / 2)
我困惑地侧头,但见邾仁穆的脸色刷白刷白,高大的身躯开始立得不稳,背脊僵硬,垂在大腿两边的手逐渐攥成拳头,紧紧地握着咯吱作响,显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仁穆……”我不由得担忧地唤了他一声,却见他嘴唇微颤地一张一合,口中轻轻地说着些什么,细细听才听得清究竟:“原来这么多年来……我的所作所为都是被人看了一场戏啊……好啊……很好……”
殿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一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用着一副主宰者的面目俯视下面,一头是梦境破灭的少年不得不面对现实的低头姿态,我的心脏随着这境况而提到了嗓子眼里。
悄无声息中,邾仁穆缓缓抬起手来,修长的指尖滑过耳廓,探到后脑勺轻轻一扯,那面具便自动滑落到了地上,随后露出他新月生晕般的天人脸庞,左眼角下方的那颗泪痣……哦,不,现在应该称作烙印,本是红艳绝伦,而此刻却暗淡无关,恰如它主人此刻的心境。
“呵……既然被看穿了,那从今往后这面具便再也用不着了,也罢,”他的身体停止了颤抖,转而潇洒地仰天大笑,一脚踩在面具上,那薄瓷质地的面具立刻裂成细细的碎片,而他琉璃般的美目眸光一收,霎时褪去笑颜,转而漠然地凉下脸来,定定地望向朱瞻基,神情肃穆道,“那么皇叔,侄子现在只问你一句,神宗皇帝的事情乃是禁忌,而你当着安瑾的面道出这些事实,究竟想威胁我替你做什么?”
朱瞻基瞳孔一缩,忽然抚掌大笑起来:“皇侄果然聪慧过人,立刻猜到了朕心里打的主意。薛安瑾本是脱逃在外的罪臣之女,如今又犯下逆谋之罪,原本便罪无可赦,而你很聪明,竟知道自己就是她脱罪的筹码。不过朕还是十分寒心哪,何谓威胁?朕不过是希望你做个称职的皇家子孙,莫要胳膊肘子往外拐,替个外人说话!”
“不,不不不,你的目的不该这么简单,”邾仁穆摇头,一口否决,嘴角勾着鄙夷的笑,“恐怕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才对吧?”
“你……”
任凭朱瞻基此刻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邾仁穆只是紧迫地盯着他,有愈加盛气凌人之态。
半晌,朱瞻基猛地挥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也罢,皇侄聪慧过人,不点即通,那朕不与你多做纠缠,朕问你,当初靖难之役时,神宗皇帝纵火烧宫而不知所向,此事太宗皇帝追查一生未果,那你可否告诉朕,神宗皇帝究竟去了何处?而在靖难之役之前,他悄然转走的那批宝藏又藏去了哪儿?”
邾仁穆呵呵一笑:“看来皇叔终于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原来留下仁穆这么多年全是为了那批宝藏,而非源于手足亲情。那我可以告诉你,神宗皇帝早在那场大火之后便去了地府,”他指了指地,“而那些宝藏自然也随他一起去了那处。”
“地府?你是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朱瞻基讶然失措,复而想通了什么一般,面露愤慨,“是啊,都这么多年了……可即便他已经过世,那些金银珠宝又怎会随他去了地府?根本都是些烧不化的东西!事到如今你还想诓朕?”他犀利的鹰眸一转,长眉高耸,目中冷光霎时朝我扫来,露出残忍一笑。
我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下意识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去,无奈枷锁重心偏前,我一挣扎,反而更跌跌撞撞地往前匍匐在地。
“朕本想说,薛安瑾是死是活都在你一人身上……看来,她是决计留不得了……”他薄唇蠕动,轻飘飘的一句话竟有着慑人的压迫力,“来人!”
砰——
这回朱瞻基动了真格,嘹亮的嗓音掠过大殿直冲门外,门扇立刻从外大开,涌进来数数十个锦衣卫,整齐一致地拔剑亮相,锋利的剑峰略过森冷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将逆谋奸商薛安瑾给朕拿下,收押刑部,明日午时,街头问斩!”
长袖一挥,诸多锦衣卫一扑而上,将我一把从地上提起,杂乱的手擎着我的手臂和发丝,将我拽得生疼,然我惊惧到了极点,目光飞快地扫向一旁的蓝衣少年,慌张喊道:“仁穆,仁穆!”
邾仁穆凉凉地瞄了我一眼,便极快地扭过头去,漠然大声道:“皇上,你对她要杀要剐都无所谓,臣绝不会因她而动摇心思泄露了宝藏的下落,更何况……说实话,臣本就不知宝藏究竟何处,那么臣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