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2 / 2)
“你在找到那位……是个怎样的人?”
危的眼神一闪,随之而来的沉默远远长过上次。王鳐则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抿着他那杯清酒,幽幽地盯着一只附着在玻璃上的海星看,直盯地那只软体生物缓慢而焦虑地爬出了他们这格。
良久,危极轻地笑了一声,眼瞳瞬间褪为琥珀色。
“没轻没重的小鬼。”
王鳐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危放下茶杯,用手背低着下颚,微扬起嘴角: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十四岁。”
王鳐顿了顿,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鱼以堵住涌上喉咙口的吐槽。
危不紧不慢地讲下去:
“他是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孩子,因此也很嚣张。”
“喜欢在黑色高领外罩一件白色的短袖卫衣,在所有衣服的左肩割上一个口子,用来炫耀他肩头的红蝶纹身。”
“随身携带一把一米左右的唐横刀,通体赤红,无鞘。”
王鳐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问道:“……没了?”
危垂下眼,想了片刻,点头:“是的。”同时他收起了笑,又恢复冷静的模样。
王鳐看出自己不会得到更多描述了。他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看向面前优雅地拿起筷子的男人:
“十年可不短,可以说,足够发生任何事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吗?”
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打开手提电脑。
“事实上,断断续续有一些。”他道:“直到两年前,关于他的所有线索都断了。”
“而两年前,几乎是同时间段,你突然出现。这也是你成为怀疑对象的原因之一。”
他点了两下键盘,轻巧地转过电脑屏幕。世界地图,用红点标注得密密麻麻。
“这些难道都是他出现过的地方?”王鳐扯了扯嘴角。
“绝大部分都是混淆视听的。”危按下一个键,屏幕立即被清扫干净了,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一些:“只有这几处确凿无疑。”
那几十个小红点遍布大陆,还有几颗洒在海外,看不出规律。结合着红点边标注的时间看,更叫人摸不着头脑。
“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让任何人,包括我,找到他。”危道,眸中的情绪藏得很深。
“为什么?”王鳐舔了口酒,“和你闹别扭?”
“曹菂是怎么理解的。”危冷淡地笑笑:“毕竟十年,放在灵以千年计算的生命里,并不是长得离奇。”
“但超过一个月无法联系上他时,我就确定,他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在躲避我。”
危不着痕迹地眨了一下眼,压下刚涌上眼瞳的暗金色。
“我们非常了解彼此。哪怕没有交流,也不会产生原则性的误解。”
王鳐放下杯子,理了理思绪。
他隐隐觉得重点在那个不得而知的“原因”上。当然,他没有多此一举地还跟危说一遍。
“他强大到你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还是你因为什么事,没有全力去找,又或者不敢全力去找呢?”
危稍微垂下眼睫:“我的确一直没有使用过激手段。因为不确定那样做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但——”
“他的能力远在我之上。”
“如果他不想让我找到,那么我便一生都找不到他。”
王鳐端起酒晃了晃,目光随着那清清亮亮的液体沉浮漂泊。危也不急着动筷子。两人一同静坐着,直到危又点了一下键盘。
“这是关于他,最近的一条线索。”
王鳐抬头,屏幕上是一张照片,街景,拍摄于2011年2月,北拉美。
照片的一角被缓缓放大。
根本不用任何提示,他的目光就越过层层人群锁定了一张侧脸。或者说,任何目光都会被吸引过去。
鸦黑,苍白,鼠灰。
介于遮挡众多,能看到的只有那人的衣领,一点点脖颈与侧脸的轮廓和一点点发丝,眼睫。
就这样零散的几笔,惊心动魄。
已经不是“俊美”或者“美丽”形容得了的了。那是人类无法企及的绝美,如同堕落的神明,或完美无缺的试验品。
而这张苍白美丽的脸上,挂着一个笑。
眼稍弯,唇角勾起。
祝福,真诚,嘲讽,虚伪,厌弃,冷漠,爱,恨……
看不清楚。
“我为你怀疑我是他感到震惊。”
“不过,如果我过去真的长这样,我会很庆幸这张脸被毁了。”
适合办沙龙的下午茶厅里,安静地要滴巧克力汁。糖霜一样白的灰尘定格在灯光下,只有在一声声突兀的,击打键盘的声音响起时,会集体震颤。
王鳐陷在黑色绒面沙发里,怀里是危的电脑。海量的资料被浏览过去,而屏幕左上,一直放着照片被放大的那角。
他之前一直给自己留着一个选项,那就是拍屁股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毕竟,他没有在这一系列事中感受到多少关联性。他是个局外人,不必掺和。
但现在这个念头烟消云散。
他会留下来,会不择手段地介入。
看清楚那个人的瞬间,血仿佛被水湟蒸得沸腾,噼啪爆裂。那是他素未谋面、生死不明的同类。找他,是他无法克制的本能。找到他,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资料在屏幕上滚动着,直到握着鼠标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