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1 / 2)
危再次出现时,王鳐在地下二楼的和风隔间里吃寿司。
昏黄的灯光,矮桌,榻榻米。贴着水族箱,手边就是游弋得很欢快的海洋生物们。
大型的室内水族箱往往导致整个空间笼罩在幽蓝中,可能引发深海恐惧症。但这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连水都是灯光般的昏黄色。在松木勾勒出的花窗里,水和动物就如同活起来的古绘本。
“对这的服务还满意吗?”危问道,放下手提电脑落座。
“很好吃。”王鳐漫不经心地回答,并没有停止咀嚼。
他舔了一口低度清酒,看向面前的人:“那么懿先生,你观察到什么了吗?”
“或许有一些。”危拿起菜单勾了几个菜,交给服务生。看样子他这回不打算干看着王鳐进食。
“你的口味和他一样,偏酸偏涩。”
“……原来我是这种变态的口味吗?”王鳐扬了扬眉毛,随即撇到桌上用得所剩无几的一碟醋。他顿了顿,决定转移话题。
危脱下风衣放在座位边。他风衣下穿的是简单的衬衫西裤,这么一看体形极为修长,动作中衣料勾勒出的身体线条隐约透出力量感来。他偏头看了看那些水生物种,勾起唇角:
“不过他讨厌海水,也讨厌海洋生物。”
“是吗?”王鳐咽下一口寿司,一转头,刚好看见一大群蓬蓬松松的水母游过去。
危没有接话。于是在他所点的菜一道道端上来的时间里,除了安静,就是王鳐咀嚼食物发出的绝对不算响的声音。
虽然王鳐觉得自己吃得够文雅了,还是感到一丝尴尬。
于是他在解决了一盘海苔寿司后,叹了口气,牵起一个假笑:
“懿先生,你这次来干嘛?”
危看着他,云淡风轻地拿起勺子。
“简单的聊天罢了。你有疑问的话,现在也可以问我。”说罢舀了一勺汤。
王鳐这才注意到他在和风餐馆点了三盘本帮菜。
不愧是老板。
“哦,还真有。”王鳐把另一盘刺身拉到身前:“随便什么都能问?”
“请。”危淡声道,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懿先生。”王鳐的目光在两块鱼肉之间来回浮动:“你和那位故人多久没见了?”
“十年。”苍危道。灯光似乎在他沉静的眼中跳跃了一瞬。
王鳐点点头,笑:“我能知道你们间发生了什么吗?”
危并没有像王鳐以为的那样会礼貌或坚决地拒绝。在危低下头组织语言的短小时间里,玻璃后游过了一只偌大的鳐鱼。
“十三年前,我遇到了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危的眼睫稍稍下压,但他低沉的声音,他的面孔,都冷静得没有一丝破绽。
“……暂且称呼他们为A,和Q。”
“当时,禁令具有崇高的地位。我只接触过人类世界的一小部分,在妖阁处于权利边缘。”
“我们违背禁令,擅自在人类的地下世界建立了组织。”
“A将它命名为‘蝶’。”
“后期,这个组织发展到我们胆敢在妖阁内寻找盟友。朝歌是当时加入的投机者之一。”
“十年前,‘蝶’陷入困境。我和A忙于处理难以脱身。Q因为族中之事与我们分散。”
“Q被灭族,全族人魂飞魄散。”
王鳐并没有代入多少情感。但听到这,还是不禁放大了瞳孔,将刻意安放在刺身上的目光投向面前的男人。
他发现危的眼瞳是浓郁的暗金色,如同打翻了陈年的瓦罐。因为太漫长无情的时间,再美好的东西,都悲哀地腐败殆尽。但那叙述的声音愈发平静。
“我和A都晚来了一步。我仅仅救出了A,抵达医馆后就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后,他不见了。”
“他还活着吗?”王鳐直白地问。
危再次露出他礼节性的浅笑:“虞前一开始告诉我他死了。因为没有尸体,我拒绝相信他。后来他勉强告诉我他离开了,不知去向。我能分辨什么是真话。”
王鳐垂下眼点了一下头,刚要把注意力放回鱼上,兀地想起了什么,抬头盯住他。
“你之后……做了什么?”
危淡淡地看着他,毫无情感地笑笑:
“称杀了Q与Q的全族的人为B吧。”
“我同他合作,三年前成为虚位阁主,他成为妖阁掌灯。”
“两年前秋前,我尚未掌握实权,而他重权在手。”
“将你送上刑台的就是他。”
王鳐沉默了一会,低头笑了一声,利索地夹了一筷子鱼片,蘸过醋扔进嘴里,慢悠悠地嚼透了咽下肚去。他重新看向危:
“就这个故事目前跟我有关的部分……我暂且没能力也不打算为不记得的事生气。”
“至于其他,别想从我这听到任何感想。”
危抬眼,暗金色的瞳里有几丝探究。
王鳐抿了一小口酒,把一缕头发捋到背后,笑:
“你省略太多了。很多故事的细节是不能删去的。不过我总算明白了你的名声为什么那么差。”
“我现在比较想问下一个问题。”
危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他瞳中的暗金色稍散,唇角勾起。
“问吧。”
王鳐撑着头眯了眯眼,语气中首次带上了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