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纵使相逢应不识（2 / 2）
娘娘说她会找人彻查此事，这让我略有安心。
可是等我从宫中出来，我还是忍不住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我想过安安静静的生活。一个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可是一个人活着又真得好寂寞！寂寞到身上的每一处骨节都是疼的。
谁能来救我！？
我仍然在哭，朦胧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
——陆绅？
不对，是阿青。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在前方等我，似乎是想向我道谢。
——做事情，该有始有终，我还要回兵马司！
他说话硬得像一头倔驴，这可一点儿也不像陆绅。
我心中暗暗感慨，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你这段日子在驿馆，吃的住的花了我多少银子？就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
阿青一愣，没想到我会“刁难”他。想了又想，神情无比严肃。
——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他郑重回应。
——那兵马司……？
我挑眉，故意拉长尾音。
——先，不去？
他略有纠结。
——呵呵。
阿青愣头愣脑的模样引我发笑，可是我笑不出来，刚刚大哭一场，眼皮肿得跟蚕茧一样。
——为什么哭？
阿青发现了我的勉强，许下关心。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蹭了蹭眼角，寻着他乌青的印记凝视好久。
——你的决心是真的吗？
我问。
不够坚强的我，还可以找到能够依靠的人吗？
阿青听罢，微微颔首，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为你，做牛做马！
他锁着我的眼睛，不见分毫犹豫地答应着，带有暖意的呼吸将我团团围绕。
我倏尔一笑，歪了歪头。
不够坚强的我，终于找到了能够依靠的人啊！
——好呀，不要选别家，你就当我的护院吧。
【七】天禧五年四月
说是做护院，也不能放任阿青这样的青壮汉子随意出入我的闺院。出于礼数的考虑，我将他分配到了其他院落。
日子依旧难熬，我每天都数着刘从德上任的日期，恨不得一觉醒来日子就数到尽头。至于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我倒不是很在乎。
但总有人在乎它，不是吗？
四月里的一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房里修剪瓶中的花束。还不待我摆弄好造型，刘从德像一条疯狗一样朝我冲了过来。
——皇后娘娘今天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忽视你。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放出自己不检点的消息，就为了让我在皇后娘娘面前难堪？我都快走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刘从德咬着牙龈，双目赤红。他揪着我的双肩，手劲重得几乎要把我的衣服撕裂。
——是谁不放过谁？
我小声问。
这一问彻底激怒了他。巴掌铺天盖地劈了下来，我的发髻被打散，我的耳环也被打掉了。
施暴。
在今天，我总算见到了一个男人最软弱，最无耻的一面。
我紧闭嘴唇，拒绝求饶。
他看着我倔强的模样，气得抡起椅子，却没胆量向我砸下来。
这一砸，砸碎的恐怕不只是他刘从德一个人的事情了。
——哼！
刘从德甩着打得酸麻的手掌，一脸嫌弃地踏出房间。
我看着他试图冷静，却走得无比滑稽的脚步，勾出一抹稀疏的冷笑。
——人渣。
我骂道，名副其实。
【八】天禧五年四月
我独自一人，不知在冰凉的地面上又坐了多久。回忆起无数的往事，到最后，仅仅剩下绵延不绝的恨意。
——凭什么是我挨骂挨打？
——凭什么是我遭受流言蜚语？
——凭什么只有我活得小心又疲惫？
我所有的不幸是因为谁？
是刘从德！
我看着倾倒的茶几下压着修剪花枝的锐利剪刀，突然产生了一股鱼死网破的勇气。
什么王家！什么刘家！我都不想管啦！
我握着剪刀冲出房间，就在我试图寻找刘从德的时候，院子中背对我的身影却令我钝化为一座石头。
——陆绅？
我再度呼唤，恍若隔世。
那人闻之转身，看见我手里拿着的大剪子，满脸震惊。赶紧快跑几步，抢下了剪子拍飞在地上。
——做什么？
他低吼，眉额的刺青更显深浓。
——你怎么来了？
我完全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讷讷地问。
——担心你。
阿青说着，紧抓我的手腕，不许我拾剪刀。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盯着他看。就这样看着，看着，我突然就流泪了。
刘于心死去的时候，我不敢哭。刘从德打我的时候，我不屑哭。可是见到阿青，我却哭了两次。
——你转过身去。
我一边哭，一边命令。
他不理我。
——这就是做牛做马？
我冷哼一声，鼻腔囔囔。
他想了想，换了只手捉我的手腕，随后听话地背过了身。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将头靠在他的后背。
——我有钱，有地位，有皇后娘娘的爱护，有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我又什么都没有！没有母亲，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阿青没有说话。只是默许我紧紧靠着他，默许我的眼泪打湿他的背后。
——阿青。
——嗯。
他答应着，一如既往的简洁，绝不吝啬多余的对话。
我撇撇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真拗口！
他的名字，发音是一如既往的拗口，而不拗口的名字……
——我以后改叫你“陆绅”行吗？
我说不清当时是怎样的鬼使神差，总之是说话比思考还要快。话脱口即出，我方觉一片怅然。
原来我最执着的还是益州时的生活，以及那位永远也触及不到的故人……
我沉默着抵住阿青的背，等待着他的答案。他沉稳的心跳似乎快了半拍，我一直数着他的心跳。
也许是须臾，也许是良久。
我听到阿青这样答复。
——做牛做马。
我的心在那一刻柔|软下来。抓着他的衣背，有些难过，有些……莫名其妙的怀念。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陪我，回蜀地一趟。
那里有我最初的思念，也有我最后的怀念。
我想祈求皇后娘娘允我归乡。
再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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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州：古地名，今河北清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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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春节了，大家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