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纵使相逢应不识(1 / 2)
番外纵使相逢应不识
我最喜欢的人, 死了。
我最好的朋友, 死了。
为什么我的一生总是伴随着失去, 不断的失去?
我也想,牢牢抓住属于我的那个人呀。
——王明珞。
【一】天禧五年二月末
最后一次遇见刘于心时,她对我说过什么呢?
——再见。
原来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直到皇后娘娘的生日宴后, 我才从娘娘口中得知了刘于心去世的始末。
连头七都不能为她烧祭的我,却连哭闹的权利都不敢有。坤宁殿上, 我唯有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明珞, 这件事情请相信本宫的判断。
有关刘于心, 皇后娘娘只对我许下了谜一般的话语。
——嗯。
我点点头, 本打算就此告辞,谁想皇后娘娘拽住了我的手,略显担忧。
——从德初夏时会去恩州*赴任刺史, 本宫听说你不打算陪他去?
——刘府琐事颇多, 总要有人坐镇京城。夫君那边我会选两房小妾跟过去伺候, 娘娘且安心罢。
我答出了思索好久的借口。诚然,真实理由就像娘娘所分析的, 我不打算去, 不想去!
皇后娘娘看了看我,深深叹气。我心里这点小九九想必瞒不住她。
——夫妻之道,靠的是包容彼此。就像陛下与本宫, 数十载情谊现今都存在哪里呢?不过是存在每日晨间的一碗白粥里面。
皇后娘娘在劝我, 我不说话, 乖乖听着。
夫妻之道嘛。呵, 我何尝不知道我与刘从德之间的问题?
归根结底,我们根本不是夫妻。
【二】天禧五年二月末
谁听说过婚后两年都不曾圆房的夫妻?
我和刘从德便是如此。
只不过有那么一次,刘从德不知遇上了什么喜事儿,喝得宁酊大醉。夜半回府时,竟然没有去哪个小妾的房里,而是跑到了我的房间。
他酒醉的力道真是重,揽着我滚入床榻。唇角一瞥,就贴上了我的脖颈。
我忍受着他的放肆,心中一片悲凉。
这就是夫妻吗?我应该反抗吗?我有什么权利反抗?
当我几乎要放弃抵抗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一日,想起那些不愿记起的肮脏往事。
浑浑噩噩的意识,冰冷无情的眼神……
我的脑子告诉我不该反抗,可是我的身体已经染上了本能的恐惧。胃液翻滚,我开始忍不住地呕吐。
刘从德没料到我如此大的反应,酸腐的污秽喷了他一脸。
——婊|子!
他一下子愣住,恶狠狠打了我一巴掌。随后将我掀开,一边蹭着脸上的污秽,一边跑出屋子叫着打水。
自那之后,刘从德在酒醉时也没敢进过我的房间。
我想,纵使他选择接受我,我也不愿原谅他。
【三】天禧五年二月末
从宫中出来,我看着汴京城茫茫的人流发怔。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我还能为谁坚持走下去?
陆绅,我最喜欢的人。留给我一个远去的幻影。
刘于心,我最好的朋友。也成为我无法触及的幻影。
——我的一生中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失去的呢?
我自嘲一笑,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口闲逛。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背影。一个被邻人拳打脚踢,十分狼狈的,却莫名熟悉的背影。
——陆绅!?
我惊诧大叫,可当那个背影转过身,我立刻停止了呼唤。
因为那个人只有背影像极了陆绅。他的棱角更钝利,额头更宽阔,眉骨上还刻着罪人的刺青。显然在过去,甚至现在也是个罪犯。
——让你挑马粪,谁允许你看马屁股一眼?今个不把你打残废我就不叫吴小二!
围攻他的小厮叫骂着,根本就是生套硬按了一个理由,摆明了只为打他一顿。那人也不说话,护着重要的头颈,在地上连连翻滚。
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令我眉头一皱。
——你们做什么?
这群打人者着装统一,可见不是地痞无赖之流。而京城里达官显贵众多,只要不是地痞无赖,见到我这般衣着尊显的“妇人”,自然不敢造次,因为他们怕得罪人。
果然,带头打人的小厮只需瞄我一眼,立刻点头哈腰。
——小的们只是在教训新人,不想惊扰了夫人,小的们给您陪个不是。请您先过。
他说着,让开了前方的路。
我看到地上的男子已经被打得咳血,不免有些恼。
——人都快被你给打死了,当京城里没有王法?
我当即蹲下|身,贴近男子的身边,细细询问他的状况。
——你感觉怎么样?我这就送你去医馆,你要挺住。
——夫人,这……
打人者一忪,似乎想说我多管闲事,可是我没有搭理他们,径自让身边的家丁把那人抬走。
【四】天禧五年二月末
处理好伤口的男子被我安排在一所驿馆中,我望着他熟睡的面孔连连失神。
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救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罪犯呢?只因为他的背影很像陆绅吗?
——夫人,谢谢你救我。
那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对着我开口,随后挣扎着就要起身。
——唉!你现在还不能动,大夫说你筋脉拉伤了!
我压着他的肩膀,有些急。
他这一动,伤口着实疼得厉害,最终无奈地躺回床上。
——时间到,轮到我当班,该回去。
他应道,台词简洁明,犹未放弃说服我。
——时间到,轮到你吃药,嘴张开。
我学着他的话,手掐腰,同样简洁明了。
他被我坚决的眼神唬住了,不再尝试挣扎。
在喂药中,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阿青。
一个虽然好记,却不好念的拗口名字。
【五】天禧五年二月末
阿青曾经是一名罪犯,戴罪入京后,在兵马司服刑。现在虽说度过了服刑的期限,可是他没有钱回故乡,只好继续在兵马司做苦役,混一口饭吃。
——为何要犯罪?
我问他。在他养骨伤的这段日子里,他虽然性情沉默,可教养极好。待人礼貌,话语间似乎也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他的一举一动着实看不出像个罪犯。
——替兄长顶罪。
阿青用讨论今天吃过什么饭一样的随便口吻,回应着并不随便的话题。
——为什么?
一句疑问脱口而出,我旋即察觉到自己的不礼貌,可惜话从口出,想后悔也晚了。
——兄长,有家室。而我,无所谓。
他依旧秉承着简洁的回答,可这十个字听在我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舍弃自己的幸福,成全别人的幸福。这到底也是一种不幸福吧?我叹气。
——等你伤好后我给你介绍个工作?有兵马司的工作经验,想必在大户人家当个护院难不倒你吧?你放心,我找的地方薪水管够!这样你也可以早日回故乡咯。
阿青一愣,没说立刻答应。可是看他微微抿紧的唇线,我预感到他会拒绝。
……
【六】天禧五年三月中下旬
三月下,春江水暖,北回的燕子重新占领了汴京这座城池。
刘从德的赴任计划终于到了落实的阶段。
在刘从德众多的美妾中,我本想挑选最疼人的几个随刘从德一起打包出府。可就在人选即将决定好之际,一则传言突然在京城的街坊小巷口炸开。
——听说了吗?刘府的少夫人经常出入宫廷,跟守门的禁卫天天眉来眼去!我看呐,这里面有问题!
——刘家少爷这还没去外地赴任呢,她就敢给戴绿帽子了?我不信,八成是有人妒忌少夫人长得美。
——可是我听说这位少夫人未出嫁的时候生活就很不检点啊,连勾栏院都逛过!
——对啊对啊,我有个益州的亲戚来串门,还跟我提起过这事儿,绝对是真的。
——啧啧啧,可惜了这副大美人的皮囊啊。
——中看不中用啊,往后怀上孩子亲爹是谁都不好说吧?嘿嘿。
……
就像在益州时龙清嫣对我实施的手段一样,捕风捉影的传闻总是传得飞快。甚至惊动了皇后娘娘。
娘娘自然是不信的,守门的士兵经常轮岗,纪录里我出入宫廷的日子,那些兵士与我也就有一面之缘。何来日久生情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