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沧遗（一）（1 / 2）

淳化学堂给于心的第一印象, 非常干净宽敞。院子里栽满了桃树和李树, 只可惜天气还未进|入春季，树枝光秃秃的略显寂寞。

于心轻扯低桠, 幻想到春季时这里一定很美。

书香, 墨香，桃李花香。翻书声，朗诵声，花瓣落无声。

不知她会在这里呆满多久？

于心微微愣神, 立刻被身边人逮到。

“刘小丙！你在那走什么神儿？”那人低声督促着。

“唉！”于心赶紧答应。

“虽然我受鹧鸪先生所托，把你入门的身份做好了。但你多少得注意点啊。”

说话者是淳化学堂门对面一间书店的掌柜。编纂好一个理由为她推荐入学堂。

“到了你工作的时辰, 卯时, 你需要打扫学堂，备齐纸砚, 还有其他杂活完成后, 学堂会给你这种书童安排不同的训练。

待到酉时，是你自由活动的时间。当然，你不能住在学堂里面，就住到我的书铺后楼吧……”

来人叮嘱她淳化学堂里的伴读书童每日的作息和功课。

于心就是在这样的时间安排下，顺利度过一月有余。

***

二月初旬，河水解冻, 鸳鸭先行。虽然天气尚未彻底转暖, 路上活动的行人却比冬日多了不少。

鹧鸪先生为她报备的年纪是十一岁,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普遍骨骼纤弱, 面貌清秀, 声音也是又脆又甜。于心在说话时刻意压低嗓子，动作间规避着女子礼仪。入学堂至今，还未有人怀疑过她的性别，倒是总有人笑话她男生女相。

每每听到这样的笑话，于心却笑不出来。她有不小的压力。而压力之外，还有一份未知的躁动难安。

面具男口口声声说有空会来看她，结果却是把她丢在淳化学堂里不管不顾。一月有余，直到今天，书铺的掌柜突然递话过来，命她悄悄前往闹市中的一所塔楼。

“想召见就召见。嚯！以为自己是帝王吗？”于心站在塔楼门口，盯着长长的楼梯小声不满道。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陆绅佩戴好半脸面具，团坐在矮桌前等待着。

“哟！小芝麻来啦？”当于心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立刻愉快地打起招呼。

“……我叫小丙。”于心咬牙提醒。

“反正是假名字，叫什么不都一样嘛~”

“呵呵，先生打招呼的方式真是一如既往的别致。”于心明褒暗讽，鄙视这个一见面就欺负她的京城富贾。

陆绅勾起唇角，慵懒中带着谦虚，“过奖过奖。幸得姑娘赞许，日后，在下更要‘一如既往’呢~”

呸！

于心再次噎住，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的话里行间哪怕是一个标点也没有夸他的意思啊！

一旁的山晓深知她的无奈。抿抿嘴，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陆绅。

刘于心有一句评价深得山晓认同，那就是陆绅的脸皮绝对厚得跟《史记》一样。对付陆绅，死磕硬抗之下往往会落得杀敌未果，自陨帅首的下场。

最聪明的做法是顺着陆绅的意思走，一点点消化陆绅顽劣的乐趣。然后，抓住机会将他一举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

山晓这般想着，眼神不免露出凶光。这是他在漫长的对峙中总结到的经验。诚然，山晓忽略了某项严峻的事实：打从他记事开始，他似乎……大概……从未行进到“摩擦”那一步。

陆绅感觉到两股瑟瑟的寒意一起向自己扑来，他面不改色，从容镇定，伸手从矮桌里侧推过去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盒，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道：“尝尝？宋氏果铺今春限定款，你在宫里绝对吃不到的美味！”

说罢，开启盖子，盒子里叠满了各式各样的果干小烤饼。

“啊？”于心惊讶地，低下头，细细数了数烤饼上撒着的果干。

沙果，葡萄，白梨，山楂……

原来这个面具男喜欢吃甜食啊。

于心撅噘嘴，喜欢吃甜食的爱好倒是比他的性格更讨喜一点。

“谢谢。”她大大方方地挑出一枚小饼子啃了起来。

一入口，蛋香酥口，果香四溢。

“好吃！”杏眼中尽是满足感。

呱唧呱唧……

于心双手举着小饼子送到嘴跟前，像一只小松鼠，一边吃一边警惕的盯着眼前，小心不将油渣掉在桌子上。

陆绅拄着后脑勺，勾了勾嘴角不再说话，就这么单纯地欣赏着她的吃相。

被这样盯着看于心还是蛮不好意思的，一不小心，呛口了。

“咳，咳咳……”

“这种小饼子单吃口会干。来，配上福满楼的果香茶味道才是更美味的。”陆绅对她招了招手，又从桌上翻出来一个小茶碗。一边说，一边叩开桌子上的茶碗，为于心倒满一杯。

热气升腾，显然是在她到来前刚刚冲好的茶粉。

“……”于心看着递到面前的茶碗，突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说谢谢。

这是在做什么，讨好她么？还是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没有吧，每天不被别人发现她是女孩子就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好事了。

陆绅见她不喝，长咿一声：“怎么不喝呢？这个碗里可没下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