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没事。”儿子进了重症监护室也没耽误他花红柳绿的。秦赟腹诽,礼貌地扯扯唇角,牵动了人中的伤口,心里把王俭狠锤了一顿。
那少年见他一身狼狈,脸上可以开染料铺子,想起过去几天地煎熬,安慰话脱口而出:“别着急,会,会好的,你看我们……”他素来内向口拙,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对。一个死里逃生,一个好像是生死未卜,将心比心之下,怎么说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他吞下后半截话,白皙的脸窘迫得通红,又磕磕绊绊地解释一遍,“我,我爷爷以前不这样。不,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不这样?秦赟职业病发作,瞟了老头儿一眼,刚才反光,现在才发现老人的嘴唇带着暗紫色,嘴唇紫绀代表缺氧,行为异于往常……
他对小卷毛亮出自己的工作牌:“我是急诊医生……”然后看了那老头一眼。
老头背对着他没看见,小卷毛则一个激灵,心领神会地哄着着自己的爷爷继续出去散步,走过了拐角,他一个人又跑过来。
秦赟低声问道:“你爷爷平常也这样穿衣服?”
小卷毛摇头,秦赟医生的身份让他非常配合:“不,不是。阿姨回了,回了老家,平常都是她,她给,搭配衣服,爷爷只听她的。早上……”他抹了一把脸,“是爷爷自己,穿的衣服,我爷爷是,是京剧演员……”
难得是旦角?秦赟:“平常不爱说话?”
“还,还好,就是……”
“会不会随便跟人搭讪?”
“不会。”小卷毛一口否认,“爷爷,以前比较,那个比较……严肃,不对,是,是傲娇。”他口齿不伶俐,从脑子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这么个形容词。
秦赟o(╯□╰)o,这个词跟老爷子的画风完全不搭。
“记性怎么样?”
“还,还好。”小卷毛见秦赟皱眉,连忙补充,“昨天,他还,还记得,给我红包……”说完脸色就变了。
“哪不对?”
“晚,晚上,上七,七点,点多,去ATM机取,的现金……”小卷毛一急,脸涨得通红,话更说不利索。抽屉里明明有阿姨帮忙准备好的压岁钱红包,爷爷愣是要去自助银行取钱。老爷子当家做主强势惯了,想一出是一出,做孙子的迁就惯了,无可无不可地陪着走了一趟,根本没往心里去。
“最后一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不,不知道……”小卷毛羞愧,他对爷爷关心的太少了。
“去检查一下,老人家最怕大喜大悲……”
什么?小卷毛快哭了:“会,会怎么样?”他爸还没出来,爷爷也要有事了吗?
“说不好,老人家年纪大了,检查一下不会有坏处。”秦赟安慰他,“有些病早点检查出来,正确的治疗和护理能延缓病情。”他怀疑老头有点阿尔茨海默症前兆。
小卷毛含着一泡泪点头。
老爷子见孙子跑了,又找回来,小卷毛再一次把爷爷带走,只是动作轻了很多。爷孙两个一路上嘀嘀咕咕,大体是孙子要爷爷收敛些,不要在飞来横祸的人家面前兴高采烈,这不是找揍么。
秦赟倒没在意老头说什么。以前他置身事外,有点高高在上地悲天悯人,今天他转换了位置,才发现坐在这里等待的滋味实在难以言表。犹恐相逢是梦中的喜悦早已经挥发的涓滴不剩,只剩下一片无所适从的茫然。
直到黄大昱和老婆何明霞拎着罐鸡汤找来。
秦赟看见他俩,像被扎了一针似得,猛地醒过神来,不自在地撇开头。
黄大昱不过出去抽根烟放趟水的功夫,病号就失踪了,电话没人接,问谁都不知道,找了一大圈,居然蹲在这么个地。
懒得说他,黄大昱气哼哼地夺过老婆手里的不锈钢保温桶,拧开,抽出筷子嫌弃地划拉了一下油腻腻的鸡汤,再看了看头顶500ml的葡萄糖,最后捡出一根鸡腿放在碗里拿给秦赟:“好歹吃点。”
秦赟盯着那根鸡腿,上门还残留着两个大大的门牙印。
“看什么看,就是你昨晚只来得及啃一口的那根,姑妈捎过来那只土鸡的右腿。”
这还能分左右?秦赟→_→。
黄大昱误会了:“嫌弃什么,你自己啃的,又没人动过。现在这种自家用稻谷喂出来的小母鸡一斤一百八,这腿起步价起码五十,扔掉多可惜。要有养条狗我就不留给你了,这不是还没有么。”
秦赟被他一副土鸡店老板的口吻呛得无言以对,只好化身狗子乖乖开始啃。
黄大昱这才满意,又回头抱怨老婆:“你长长脑子,当他是夜壶。这么多汤,再加上挂的水,不怕喝成水母?他是病人,哪能吃这么油腻。拿回去,放冷了撇掉油,热了再拿过来,鸡肉多拿几块,还有饭,他这么虚,得吃点硬的东西才行,不然撒泡尿肚子又饿了。”
这一串串的,贱人就是事多!何明霞想起一辈子的惊吓都集中在昨晚,今早又被小叔子吓了一跳。刚刚因为某人挨训被压下去的余怒像埋着火星的煤层瞬间重燃:“一大早哪来的饭?昨天年夜饭被搅了,剩的没有,买都没地买去。”
黄大昱一推她:“饭没有,线面总有。快去快去。”
何明霞不想在外面吵架,吞下这口恶气,重重地跺着脚走了。
秦赟叼着鸡腿冷笑:“你这是中了头奖了?早上还跟孙子一样。”
“你个光棍,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处?”
秦赟“哼”一声,把啃干净的鸡骨头往黄表哥怀里一插:“光棍不用睡客厅。”
黄大昱惊跳起来:“进价两万!我这大衣!靠!你这贱人!……
他骂骂咧咧去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