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盟(2 / 2)
宴会办在崇明楼与极光阁,太行山许久未有这样的盛事,众人都十分尽兴,至夜幕还未散场。门徒们却均已喝不得了,剩下几个清醒的陆续将人扶回去。
又过了半刻钟,整个崇明楼便只剩了太行山的几位高层及苏玦与顾玖数人。
苏玦坐在最高的地方,身侧便是顾玖,她双手都拢进袖里,规规矩矩地坐着,一杯酒也未碰。微微颔首又低顺小心的模样,不像是个高门弟子,倒像是谁家的童养媳。
三长老莫清风,是个道教信徒,取了个道号清虚,逢人便要旁人称他一声“清虚道长”,否则就要吃他一记拂尘。
莫清风执着拂尘,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一双眼眯地恰到好处,笑盈盈地打量了会顾玖,向苏玦稽首:“爷慈悲,怪倒会选她,的确是灵气逼人。”
五长老鄙夷地哼出一股怒气:“灵气有何用?你我行走江湖难道靠的是脸?想我八荒盟何等威望,将来就这么送给一黄毛丫头?”
莫清风:“你这是何意?”
顾玖与苏玦双双看了过去。
五长老名唤朱九音,他借着酒劲索性豁了出去:“我、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叫一个黄毛丫头成了事?”
大长老自斟自饮,没空理他二人,只偶尔眼神飞过,看了看苏玦。
苏玦笑道:“她是我看中的弟子,你若不服,可挑出你觉得好的,叫她二人切磋一场,比个胜负。”
朱九音正是巴不得,故而十分爽快,当即拍桌应下。陡地话锋一转,冷冷笑着:“只怕不出一招这丫头便要跪地求饶,若是我儿在此……哼!”
苏玦的表情变化一向甚微,此刻只比方才略勾了些唇角,就暗暗生了别的意味:“既如此,便真刀真枪如何?”又看向顾玖,温然一笑,极轻松平常地,“同门师兄,你可要手下留情,莫伤了他人性命。”
四下忽然便静了。
朱九音狐疑地左顾右盼,却无人敢接他的视线。他便朝顾玖看去,许是喝多了酒,看得久了些,竟觉得那丫头哪里不对。
顾玖十分平静,像是生来便见惯了这种场面:“弟子谨遵师命。”她抬起头,迎上朱九音窥探的目光,对视不过片刻,便低下了目光,垂眼时对他笑了笑,说不出的违和。
朱九音两道眉都揪在了一起,暗暗啐了一口,奶奶的,还真是两师徒,一个娘胎里出来似的,阴阳怪气!
一时怒气更甚,冷哼一声:“那就三日后,演武场上见分晓!这女娃若是输了,今日之事可就成了场笑话,少掌门也别怪我朱某人,这一切都是为了八荒盟好!”原竟是想打苏玦的脸,否则也不会刻意等祭天礼结束。
此话一出,正在喝酒的、谈笑的,尽停了动作,席间鸦雀无声。众长老交换了眼神,纷纷低下了头。
谁人不知,老五这是在替他儿子鸣不平,要打苏玦的七寸。故而要痛、要狠,打的他再不敢张着獠牙,嘶嘶地咬人。
苏玦却十分平静,望向她:“顾玖,你会输吗?”
“怎会?”
这便连呼吸声都不闻了。
众长老的目光纷纷落在顾玖身上,讽刺的笑,哀怜的叹息,都无非是因为一个常理。
一个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满嘴厥词胡言乱语,能有多少斤两?知不知道什么是真刀真枪?若是对方心狠,杀了她,一条命没了就没了,就是下了阎王殿也申不了冤,只能做个枉死鬼。
莫清风拂尘一扫,道了声“慈悲”。
大长老喝足了苦酒,脸上倒渐渐起了笑,却仍是个愁惨模样,幽幽的冷笑:“呵,莫言老夫未曾提醒,这黄毛丫头打小就跟着少掌门,养在后山凄苦地不知藏了多少年,由少掌门亲自教养……”
他打了个酒嗝,在朱九音青白变换的脸上找乐子:“你以为你找着了软柿子?呵,少掌门的人……劝你回回头,莫砸了自己的脚!”
可开弓哪有回头箭?
朱九音往后一仰,双眼在顾玖与苏玦之间来回扫动,将八荒盟近来的变故细细盘算了一遭,再想起前掌门还在的时候,忽然就通了窍。猛地拍了桌子,双目怒瞪,指着顾玖:“是你?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