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1 / 2)
顾玖这时才直起身,抬了头,直视起他来。目光在他惊恐万分的面上停留了一刻,像是逢了故交,变得怀念起来:“对,是我啊,朱爷爷。”
苏玦及时将手覆在顾玖手上,轻轻拍了下。也略有些不可思议:“一面之缘,想不到你二人都还记得。”
朝众长老看去:“那时她还年幼,不慎迷路冲撞了朱长老,将他误认作恶人,咬伤了他的手掌。”
朱九音虎目龙鼻,下颌宽、面部棱角也利,天生一副神鬼相,最适合拿来吓唬小孩。莫清风拂了拂尘,忙闭上双目,可这厮的相貌却越渐清晰,还是张牙舞爪气得跳脚的模样,便再也忍不住,嘴角越扬越高,“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苏玦亦低低笑了起来:“说来我亦有错,当初见这丫头伶俐,是颗好苗子,便私心藏了几年。至于那些旧事,过了便过了,我就她这一个弟子,你可不能欺负。”
这信口雌黄的小人!
朱九音单手撑着桌角,又羞又恼,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满腔怒火却不可说也不敢说。谁人能信?喉头欲提起的一口气,本该说书似的滔滔不绝,又强行压了回去。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我与她计较作甚!”
宴会不久便散了。临走前,朱九音回了头,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顾玖躲在苏玦身后,瞧得真真切切,那是看臭水沟里的老鼠的眼神,只是它的牙太过锋利,便叫他嫌恶中带了恐惧。
夜漫漫,繁星点点。
苏玦牵着顾玖,沿着一条石子路回了青阳殿。阿清早早候在东厢房门外,一瞧见她便笑眯了眼,唇抿得紧紧的,颇有要揶揄她的意味。
果不其然,她卷起门帘,眉毛都快飞上天去:“快,跟我说说,做了爷的弟子是何感受?可走路都比别人傲些?”
顾玖半只脚还没踏进去,一张脸就皱成了一团,摆摆手:“哪敢、哪敢。”
阿清不信,狐狸似的瞧着她,舌尖慢悠悠地转着字:“那,今晚的元宵可就没咯。”
顾玖顿了顿,低着头又折了回来,拉住阿清的衣袖,仰起脑袋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外面冷,我们进屋里说。”
……
烛火摇曳,顾玖讲得干脆,只重说了朱长老的事。说完又往嘴里送了个雪白圆润的元宵,馅是芝麻的,一口咬下去,清甜的皮,香甜软糯的馅,弹牙黏滑,回口甘美。又喝了口热汤,便双手捧着碗,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热气。
阿清听得眉都揪了起来,狠狠弹了顾玖的脑门:“你这憨货,那姓朱的是想要你的命啊。你呀等着死吧!有了大长老的话,他不知得让多厉害的人来收拾你呢!”
顾玖眨眨眼,吓得缩了缩脖子:“这么瞧得起我?”
直到最后一夜,与顾玖比武的人才定了下来。正是出任务才回山的,朱九音的大弟子,此人常年游于江湖,在外已小有名气,八荒盟近万门徒见了他,也要纷纷拱手让道,称他一声“大师兄”。
这消息一出,震荡了整个青云峰。不知该说朱长老用错了刀,还是他们的掌门眼光太长,棋行远招。
至于少掌门那徒弟,输是情可原,赢是声名起。血泪一搏,无非是两位太行山高层间的逐鹿中原,无论是何缘由,这场比试势必成为一场盛事。
第三日清晨
顾玖正吃着早饭,阿清又开始喋喋不休,一句千万小心不知说了多少遍。顾玖扒着米饭,默默听着,不时点头应好。
临走前,阿清又硬将一瓶金疮药塞给了她,嘴里仍不肯饶人,冷着脸骂:“可别又受了伤,累得我还要伺候你!”
说完却不肯走,扭捏了会,极别扭的道:“我炖了鲫鱼汤,你可早点回来,晚了就腥了。”
顾玖揣好东西,仍是单纯不知事的模样,没听懂一般,点点头:“记得放点小葱。”叫阿清气的直跺脚,站在风雪里,伸长了脖子去望她远去的背影。
八荒盟门徒有过万之众,单是青云峰便有四个演武场,分别建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今天这场选在东边。
不等近看,远远一望便被惊住。顾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一时还有些发怵,这青云峰过半门生都到了场,里三圈外三圈将演武场围的水泄不通,不远处还有人攀了树,占了高处眺望着。
与她比武的人立在一块一人高的巨石上,视野极是开阔,似乎瞧着她来了,飞了底下人一眼,人群便立刻分出了一条路。
顾玖背着剑,万众瞩目下进了演武场。她身量尚小,背上的剑却极长,比她还冒了两个头,差就拖在地上。
何谓不自量力?你且看她便知。
成年女子才用三尺剑,而这丫头片子,所用之剑竟四尺有余,真是不知生死为何物。众人抱着手,人群中,不时传出叹息声、冷笑声。
顾玖仰着脖子一瞧,那人浓眉大眼,生的十分英俊,薄唇抿成一条线,便刻上了几分坚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目光有些嫌恶。
他飞了顾玖一眼,皱了眉,这就是苏玦认下的弟子,一个模样不错的黄毛丫头。
拂了长袖,像是受了侮辱,冷着声音:“你可知我是何人,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顾玖摇头,场外忽然有人大喝:“李兰兰!”
顾玖:“……”
而场下诸人却严肃的很,仿佛早已习惯,又或者被打压的彻底,不敢造次。
顾玖:“可否下来说话?我脖子疼的厉害。”
李兰兰蹙了眉,虽也觉得自己有居高临下之意,但从她口中说出,偏偏就叫人抵触。冷着脸,足尖一点,负手飞身下来,十分潇洒的拔了剑。
顾玖则显得笨拙了些,先解下剑套,再将剑拔开一些,奋力一甩才亮了剑。场下已有人憋不住,拍手笑了出来。顾玖也有些不好意思,单手握着剑:“我还太矮了些,剑长,拔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