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变（2 / 2）
陈湛坯今天是高兴坏了，又有礼物又有大餐，而且还有平日里吃不着的大螃蟹，此刻他正抱着母亲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啃着，时不时地还吃着母亲递过来的螃蟹肉，吃得满嘴满手流油，开心地感觉都有些飘了。可能今天真是高兴，陈湛坯来了兴致，平时见了父亲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他，居然想主动和父亲聊两句。
“老爸，你猜今天妈送我什么礼物？”陈湛坯边啃着排骨边说。
“能有什么礼物？”父亲呷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应着，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带鱼。
“座右铭，你知道不？”陈湛坯兴奋地说道。孩子就是孩子，他觉得他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很厉害的事情，可以拿出来炫耀。
“哦，什么座右铭，说来听听？”父亲吸了一口红烧带鱼上的汤汁，慢慢地应着，他感觉今天难得儿子这么有兴致，也不想扫了儿子的兴致。
“三思而后行！知道什么意思吗？妈说就是做事情之前要多思考，考虑清楚了才去做，这样以后才不会走错路，妈说如果走错路一辈子就完了。”陈湛坯一脸兴奋地显摆着。他没有注意到父亲听完他说的话，筷子抖了一下，筷子上的带鱼肉掉到了酒杯中。
陈湛坯并没有发现父亲的举动和接下来的沉默，而一旁正给陈湛坯剥螃蟹的母亲瞅了一眼父亲，淡淡地说道：“儿子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父亲重新夹起了掉在酒杯中的带鱼，吸掉沾在带鱼上的酒，淡淡地说道：“今天他来找过我了。”
陈湛坯还等着父亲今天或许能夸奖自己一番，可父亲的话却让他一头雾水，但他明显感觉母亲的身体震了一下，此时母亲已经停止帮陈湛坯剥螃蟹，但她没有抬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螃蟹说：“他跟你说什么了？”
父亲咬下一块带鱼肉，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啜了一口酒，咽了下去，这才缓缓地说：“他要我放手，说我只会耽误你，绑着你对谁都不好。”
这时候陈湛坯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虽然他听不懂父亲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刚才至少是和谐的气氛没有了，现在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他疑惑地转头看着母亲，希望从母亲那里能得到答案。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母亲没有抬头，陈湛坯没有得到答案，看到的是母亲手里的螃蟹在微微地颤抖。
父亲悠悠地吃着带鱼，边吃边说：“我跟他说，只要你同意我无所谓，我有自知之明，烂命一条，配不上你这朵鲜花。”
“啪”，陈湛坯吓了一跳，他看见母亲猛地站起来，把面前的饭碗给砸了，指着父亲怒吼道：“陈灿荣，你特么还是个男人么？”
陈湛坯完全吓傻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使是之前记忆中父母吵的最凶的那次。
面对母亲的怒吼，父亲没有反应，用嘴把带鱼的脊骨从肉里吸了出来，在嘴里吸了两口，然后吐到了桌面上，缓缓地说：“我说的不对么？哼，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我看是你早就想行了吧！”
“陈灿荣，你这样说对得起我么？对得起坯儿么？我辛辛苦苦这么些年，任劳任怨地为这个家付出，难道就是为了换你这句没有良心的话么？”母亲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陈灿荣啊陈灿荣，我等了十三年了啊！我等着那个意气风发、奋发图强的灿荣哥十三年了啊！我原以为刺激到你，我的灿荣哥能醒过来，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居然还把我往外推，你是人么，你是人么？”母亲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别傻了，你的灿荣哥早就已经死了。”父亲一仰头，把杯中的酒都干了。
“我不信，我不信！仅仅是厂里不让你去考大学你就死了么？你这么有才华，这么上进的一个人怎么会被这点挫折给打败？我一个上海知青当初看上你，不顾家里反对留下来嫁给你，就是知道你有头脑，有才华，你一定能有所作为的，现在形势这么好，做什么不能有一番作为？非要是个大学生才能有成就么？这些年我在等，一直在等你有天告诉我，萍儿，为了我们的家，为了我们的坯儿，我会努力做出一番事业的！可我等到的是什么？是什么？等到的是自甘堕落的你说我要的那个灿荣哥早就已经死了……”母亲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上海知青很了不起么？我告诉你，黄爱萍，当初我就是贪图你的美貌，你的青春，才想尽办法把你骗到手的，你现在也老了，没有以前漂亮了，老子我也玩腻了，对你没有兴趣了。我只要儿子留下，你想干嘛干嘛去，老子才懒得管你。”父亲满脸的不屑，说着又倒上一杯酒，看也不看母亲一眼。
哗，母亲把饭桌整个给掀了，原本美味的大餐此刻掺杂着破碎的碗碟拨洒了一地。母亲疯了似地冲着一脸震惊的父亲扑了过去，口中叫喊着：“陈灿荣，你这个王蛋，你把我一辈子都给毁了，我跟你拼了！”
陈湛坯看着自己的父母扭打着，他完全呆在了现场，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就把原本期待的儿童节大餐变成了眼前的一片狼藉。他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都已经忘记了要哭。看着父母一路从饭厅扭打到卧室，陈湛坯才反应过来，他只能无助地追上去，抓着父母的衣角，嘴里哭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想把他们给分开，但瘦弱的他又怎么能把两个成年人给分开？而此时的母亲已经疯狂地和父亲扭打在一起，完全没有注意陈湛坯的存在。此时陈湛坯急中生智，他赶紧向外跑去，打开房门，冲到院里边哭边喊：“不好啦，不好啦，我爸妈打起来了！我爸妈打起来了！”
扭打在一起的父母终于被家属院里闻讯赶来的邻居们给拉开来了，之后家里发生的事情陈湛坯就不知道了，因为蹲在院子里哭的陈湛坯暂时被隔壁王阿姨接到她家住了几天。
在王阿姨家的这几天，陈湛坯没有哭，也没有去上学，除了吃饭睡觉，他就是一个人缩在床角，儿童节那天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地重现在他的脑海里。陈湛坯不是被吓傻了，而是他想努力想明白这突然的变故是如何发生的，但成人之间的纠葛又岂能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小孩能够理解的？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却又和他密切相关，这样持续了几天后，陈湛坯决定先把事情记下来慢慢想，因为现在他想回家，他开始想念母亲，他好想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靠一靠，这样，可能一切就都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