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变(1 / 2)
陆家嘴,中国的金融中心,无数中国金融才子们的梦想之地。
金茂大厦,陆家嘴金融中心的标志性建筑,屹立于中国金融行业之巅。
2007年6月1日,金茂大厦48层恒宇基金管理公司的会议室内,陈湛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远眺着黄浦江上往来的货船,思绪万千:“黄浦江,真的很美!这里就是传说中人生的巅峰么?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也能拥有么?我现在怎么有些如梦如幻的感觉?这一切感觉太不真实了,太不真实了……好巧,今天又是一个儿童节,整整十三年了啊,这十三年来的努力让我一步步地走到了这里,我的人生之路应该就快要上正轨了吧!十三,呵呵,真是个吉利的数字!不知道妈妈知道了,会不会……”
想到这里,陈湛坯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那块隐藏在他心里伤疤又开始作祟了……
陈湛坯,生于1985年,属牛,独生子,父母均是沙溪市国营钢铁厂的正式职工。在那个年代,国企双职工家庭是很让人羡慕的,拿的是铁饭碗,不仅收入稳定,而且逢年过节单位还经常发放各种福利,职工子女还可以免费上厂办幼儿园和学校,甚至毕业后还可以有名额留在国企成为内招的正式工,虽然未必能光宗耀祖,但好在能有一份可靠稳定的收入,而可靠和稳定,恰恰是陈湛坯父母那代人所追求的。
可这样一个让人羡慕的可靠稳定的国企双职工家庭,却没能给陈湛坯一个幸福的童年。
从陈湛坯记事起,他的父亲就是一个酒气酗天的酒鬼,头发零乱、胡子拉碴、眼神呆滞基本就可以概括父亲在陈湛坯心中的形象。而吃饭的时候,尤其是吃晚饭,是陈湛坯最胆颤心惊的时候,因为晚餐父亲总要喝上几杯酒,而几杯酒下肚后的父亲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父亲此时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陈湛坯听不懂的话,说到激动时有时会把手中的筷子敲的啪啪直响,声音也会不自觉地提高度。虽然吃饭时间父亲从来没有打过陈湛坯,但有哪个孩子看到一个满嘴胡话又张牙舞爪的父亲不害怕的呢?所以这时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扒完碗里的饭菜,然后飞一样地冲出家门,好在职工家属大院里同龄的孩子比较多,在童年的陈湛坯看来,外头要比家里好玩的多。
母亲呢?陈湛坯不敢去想,因为一想到母亲,心里那块伤疤就会被揭开,他的心就会痛,泪水就会止不住地模糊了眼睛,而母亲的样貌也和充满泪水的眼睛一样,是模糊的……
职工家属院里的叔叔阿姨们都说陈湛坯的母亲很漂亮,是厂里的厂花,但陈湛坯却早已记不清母亲的音容笑貌了,因为他太久没有见到他的母亲了……
母亲留给他最深的印象,就只剩下那个温暖的怀抱。他只记得,小时候在母亲的怀抱里,感觉是最温暖最踏实的。每天上幼儿园的时候他是最开心的,因为这时候他可以闭着眼赖在母亲的怀里,不是因为太早起而没有睡够,而是贪恋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她身上清香的味道,靠在母亲的怀里比躺在被窝里还要暖和舒服。幼儿园离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而每天这十几分钟就是陈湛坯记忆中最享受的时光,在陈湛坯的记忆中,到幼儿园门口之前,母亲也从未把他放下来过,风雨无阻。
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很忙,一早要起来做早餐,叫他起床吃饭上学,然后去上班,下班后回家做饭、吃饭、收拾碗筷、打扫卫生、给陈湛坯洗澡、洗衣服、然后自己洗漱睡觉,这还是在陈湛坯没有生病的情况下。在陈湛坯记忆中有一天晚上他不知道吃了哪个小伙伴给他的东西,半夜里突然发烧,并且呕吐不止,是母亲抱着他跑到厂办医院,陈湛坯只记得他靠在母亲的怀里昏昏沉沉地,母亲一路上不停地在跟他说着什么,但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的怀里是暖暖的,香香的……
到了医院整整折腾了一晚,陈湛坯的烧才退了,第二天一早,母亲把他从医院抱回了家,匆匆洗漱完赶去上班了。到家了以后,陈湛坯看到自己的父亲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洗漱去上班。而这天晚上,陈湛坯看到了在他印象当中的第一次父亲与母亲之间的争吵,他不记得父亲与母亲都在吵些什么,只记得争吵的声音很大,他很害怕,他躲在母亲的怀里哭,那天母亲的怀抱和平时的不一样,虽然母亲紧紧地抱着他,但他感觉到母亲的怀抱一直在不停地颤抖……那次以后,陈湛坯才发现,原来父母一直都像别的小朋友的父母一样的吵架,只是有时是他出去玩悄悄回来看到的,有时是他假装睡着以后偷偷听到的。开始听到父母的争吵他还有些害怕,但时间长了就慢慢地习惯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而陈湛坯整个童年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他的父母之间的最后一次争吵。这件事之所以会让陈湛坯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次争吵后,他的母亲不见了……对,不是没了,是不见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也不见了……
那是1994年的6月1日,时间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那天是儿童节,陈湛坯在读小学三年级。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一年最重要的节日莫过于春节、生日和儿童节。那一年的儿童节,也是陈湛坯最后一年收到母亲的儿童节礼物——一个瓷制的扇型摆件。摆件的扇面上画着:在右上角一轮红日的照耀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从近处的草地一直延伸至远处延绵起伏的高山,草地上有美丽的野花和飞舞的蝴蝶,而草地旁的路上有一辆带蓬的马车,马车头朝着远处的高山,赶车的马夫挥舞着长长的马鞭,好似正驾着马车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路赶往远处的高山。远处的高山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就在高山顶上天空的部分写着五个字:三思而后行。
对于这个礼物,当时的陈湛坯并不是很满意,因为男孩子最喜欢的儿童节礼物莫过于各种玩具枪,好吃的零食等等,这个瓷质的扇面玩又不能玩,吃又不能吃,只能摆着看,而且看一会儿就看腻了,上面还有几个认识却不明白意思的字,陈湛坯对这个礼物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不满意归不满意,陈湛坯却也乖巧,便对母亲说:“谢谢妈妈的礼物,但这个礼物是做什么用的啊?”
母亲笑着对陈湛坯说:“礼物不满意是吧,坯儿长大了,现在已经认识些字了,所以妈妈仔细考虑后决定今年送你这个礼物,这个礼物叫做座右铭摆件,上面写的这几个字呢就是座右铭了,座右铭就是用来时时提醒自己注意的名言警句,妈妈送你这个礼物就是要让三思而后行成为你一生的座右铭。”
陈湛坯第一次听说座右铭,似懂非懂,便又问母亲:“妈妈,那三思而后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母亲叹了口气,顿了顿,对陈湛坯说:“坯儿,三思而后行的意思就是说,坯儿以后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要仔细地再三思考,考虑清楚了才能决定怎么去做,这样就不容易做错事,走错路。坯儿,以后你的路还长,要面临的事情和问题会有很多,如果你一个不注意做错决定,走错了路,可能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妈妈不希望看到坯儿以后因为做错决定走错路而一辈子痛苦。”
陈湛坯点了点头说:“妈妈,我记住了,我会三思而后行的,妈妈,您眼睛怎么红了?”
母亲慌忙擦了擦眼睛说:“有吗,哦,没事,妈妈年纪大了,可能是风吹的。坯儿,晚上你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
一说到吃,陈湛坯口水就下来了,兴奋地说:“妈妈,妈妈,我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红烧带鱼、蛋炒饭、西红柿鸡蛋汤……”
母亲笑着说:“好好好,小馋猫,今天还买了你平时最想吃的大螃蟹,平时舍不得买,今天过节好好给你解解馋。”
听到母亲的话,陈湛坯高兴地手舞足蹈,平时吃晚餐对陈湛坯来说都是应付了事,但今天的晚餐有这么多好吃的,又是过儿童节,陈湛坯少有的对这顿晚餐满怀期待啊……
可是老话说得好啊,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而陈湛坯满心期待的这顿儿童节大餐给陈湛坯带来的,却绝不仅仅是失望。
母亲的手艺向来没有让陈湛坯失望过,而今天的父亲也难得没有絮絮叨叨,只是默默地呷着自己的高粱酒,母子俩高兴地吃着儿童节大餐,一家人难得一幅和谐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