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1 / 2）
1班在二楼。
因为宋安溪和林娉婷到得晚，所以走廊上已经没有多少家长了，仅有的几个隔着窗户和孩子说了会话，也走了。可教室里的人已经来了大半。不论男女，看得出关系亲近的都聚在一起，或看书或聊天，偶尔插进来几个性格外向的陌生同学，互相问声好。
林娉婷扫了一眼，带着宋安溪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前面的两个女生正在讨论近日的八卦，叽叽喳喳的模样像两只欢快的小雀，彰显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活力，充满抑制不住的兴奋。
或许是察觉到宋安溪的目光，她们转过头来，露出微笑。
左边的胖女生一头短发，脸圆嘟嘟的，枣子一样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宋安溪，递过来一包已经吃了一半的薯片。她的脸颊鼓鼓的，说话也有些含糊。她说她叫沈欢喜。
右边的瘦女生则是完全不同的气质，长直发，柳叶眉，一双眼水波盈盈，说话轻轻柔柔的：“我是虞愉。”
“你们好。”宋安溪介绍了自己，把薯片往回推了推，“我不吃，谢谢。”
林娉婷则是坦然接受，然后像之前那样，拿出了两个棒棒糖分给她们。
草莓和荔枝。
不是橘子了。
“你可真爱吃糖。”宋安溪小声嘀咕了一句。
“对啊。”林娉婷笑眯眯的，变戏法似的又放了一个在她面前，“葡萄味的，吃不吃？”
“……”
但是这一次，宋安溪没有拒绝。
同一旁的沈欢喜和虞愉一样。
她说了声“好”，剥开那紫色的外壳，将糖放进了嘴里。
入口很甜，但不腻。
男人是踏着最后一声上课铃走进教室的。
魁梧的身材，皮肤黝黑。穿的是样式简单的衬衣，手里什么都没拿，就这样站在了讲台上，自顾自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武”。
不算潇洒，但胜在工整。
一瞬间所有人都止了声，或看着他，或看着字，一脸好奇。
而他转过身来，是一张国字脸，下巴上的胡茬清晰可见。架在鼻梁上的黑色眼镜之后，是一双凛凛生威的眼，但带着笑意。见没人再说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武。但我并不会武功，你们不用太怕我。前几届的学生平时都喊我老武，你们也可以沿用……”
“报告!”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而宋安溪坐的位置，刚好能看见站在走廊上的男生。左手拿球，右手拎包，即使是迟到，但也站得挺直，和在球场上一样的自信。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咧开嘴，一口熟悉的白牙。
“你叫什么？”和大多数的同学一样，老武循声望去，却没有丝毫谈话被打断的恼怒，面色平静。
“张扬。”男生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不避不闪。
“哦。张扬。”老武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他，“你知道你迟到了吗？”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那个砖红色的篮球上：“是去球场了吧，打得怎么样？”
“输了一场。”张扬说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沮丧，反而充满了兴奋。宋安溪直觉他是在看她们，或者说，他是在看林娉婷，“但我下次会赢回来的。”
“那很好，失败乃成功之母嘛。”老武挑了挑眉，接着道，“不过，现在就请你在走廊上站一会儿吧。”
班里响起一阵哄笑，比方才张扬说他输了球还盛。可男生却并不觉得丢人，反而应了声“好”，退到了一边。
没有辩驳，没有拒绝，就像输了对打一样，直接接受。
却仍然是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一如他的名字。
张扬。
又不让人讨厌。
讲台上的老武继续往下讲：“我这人还是很随和的，座位你们可以随便坐，只要不影响课堂纪律就行。另外关于各科的课代表，你们谁想当谁就举手，实在没人的时候我再来指派。我呢，同时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所以现在，我想问问你们，有人愿意当我的课代表吗？”
几乎是一瞬间迸发出来的窃窃私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人举手。
对此情景，老武像是习以为常，认真地又问了两遍后，敲了敲讲台让大家静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开始选人了……宋安溪。”
被突然喊到名字的姑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喊了“到”的同时，眼里是明显的意外。
“不用那么紧张。”老武示意她重新坐下去，目光含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想当英语课代表吗？”
其实不想，宋安溪并不喜欢英语。
她开口说话得比较晚，到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中文还比同班的同学落后一大截。可是那年突然就换了班主任，毕业没多久的小女生，师范读的就是英语。是完全陌生的另外一门语言，音标绕口，单词难懂，连字母都要被拘在那小小的五线格中，不得伸展。
当时班里和她同样排斥这门课的还有几个同学，小老师便把他们都喊到了办公室，提出承诺——下次考试成绩最好的那个学生会有糖吃。
是从德国带回来的巧克力，份量小，数量少，但包装十分精致，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们。
所以宋安溪不得不努力。
那时候每天回到家，动画片也不看了，写完作业就抱着英语书看。发音不标准，录音机里的磁带就一遍遍地放，她一遍遍地读；单词记不住，字母不好看，就买来一堆的英语本，她在那上面一遍遍地写，一遍遍地记。
这样努力了两个月，英语就不在及格线以下徘徊了。再后来，她每次都能吃到糖。
“喏，这是最后一次了。毕竟小安溪要毕业啦。”小升初那天，小老师照旧把她带到了办公室，拉开了抽屉。
“换口味咯。”她把新的巧克力递给她，“尝尝吧。”
确实和以前的不一样。入口是涩涩的苦，然后才是淡淡的甜。
“喜欢吗？”小老师被她起初皱眉的模样逗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先苦后甜，做什么事都是这个道理。所以到了初中以后，小安溪也要好好学习英语啊。这可是一门很重要的课呢。不然以后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