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晨光熹微,山间朦胧,叽叽喳喳的鸟鸣犹如潺潺流水,不间断地流进谢了君的耳朵里。
谢了君眼皮轻颤,颤了老半天才缓慢地睁开双眼,本能地看向一旁的席云亭。
席云亭睡得很沉,面容沉静,呼吸匀停,呼出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扑打在谢了君的脸上,就像挠痒痒一样。
谢了君瞧着席云亭宁静的睡颜,心痒难耐,遂伸出魔爪,探向师兄的小脸蛋,一摸到对方细腻的脸颊,他自己倒是微颤了下,像是踏入了一片难以言说的禁地,随后竟不知足地轻轻揉捏。
席云亭眉峰微蹙,但没醒过来,无意识地一掌落在谢了君的手背上,只是手掌轻柔无力,没把谢了君在他脸上放肆的手拍走,反而黏在了他的手背上,没放下来。
谢了君感受着他手心的炽热,然后放开他的脸颊,反握住那只手,缓缓放在了枕头上。
谢了君眼神专注,隐含深沉的克制,看了身旁的人许久,转过身子,心口怦怦直跳,他深呼了口气,麻溜地下床,脚步轻盈地走向房门。
门一开,清凉的晨风顺势呼了进来,劈头盖脸地扑了谢了君一身。
谢了君受凉风吹洗,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探头回望,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床上之人,确保无事后便关门离开。
凉风渐缓,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入。
谢了君舔舐着牙尖,脸色阴沉下来,循着气味,踹开了议事厅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梨花木椅上的谢春秋。
谢春秋托着下巴,打量着慕连之的画像,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唉声叹气地说道:“了君,脾气别那么大,小叔好歹帮你在山门处设了禁制,你不回以奖励也就罢了,怎么还踹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谢了君挑了一个木椅,坐在他面前,笑容阴冷:“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谢春秋幽幽地看着他,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明知故问呢?”
谢了君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以前就说过我不会修炼千劫心法,现在仍是如此,你别白费功夫。”
谢春秋凝眸注视着他,眼里幽深,仿佛潜藏着一条危险的暗流,目光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谢了君莫名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正想站起走人时,便听谢春秋说道:“你体内有魔念,若不拔除或者吸收,你早晚有一天会走火入魔,成为嗜血成性的怪物,最终爆体而亡。”
谢了君不由得绷紧了脊背,他沉默了一阵,冷淡地开口道:“据我所知,《千劫心法》共有十八层,每当要突破一层,就必须大开杀戒,手沾腥血,行事暴虐,因此修炼此心法的人,无一不是残害生灵,造就腥风血雨的大魔头。”
谢春秋不以为意地说道:“至少你可以保留一条命,没准还能像你爹一样,做一位实力强劲、有权有势又威风凛凛的魔尊大人。”
谢了君睨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先给自己来一刀,落个清净。”
“给自己来一刀?”谢春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舍得吗?舍得下太虚山?舍得下你那位大师兄?”
谢了君听到最后一句话,柳眉骤然轻蹙,他审视着谢春秋含笑的面容,随后开口道:“我不舍得,但那又怎样?我不会因为这份不舍得而成为一名杀人如麻的魔头。”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况且,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希望?你指的是传说中的除念石吧?”谢春秋端正好坐姿,慢条斯理地说道:“根据得来的消息,这东西八成是存在的,不过——”
他话音一转,带着轻佻和促狭,继续说道:“云列涯也想要它,并且是迫不及待地想拿到手,前几日他收到天机十二部带来的消息,立即动身前往广安遗址,据说那里就有除念石的下落。”
谢了君心里惊诧,面上平淡地说道:“难怪这次你会来到太虚山上,原来是大老板外出,自己就过来逍遥法外了。”
“我只是在他的宝贝京都开了家书院,并不在他手底下做事。”谢春秋微笑道:“还有,除念石我劝你还是不用想了,多多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我拒绝。”谢了君一手搭在椅背上,不满道:“你这么痴迷千劫心法,为何不自己去修炼?非得让我练?”
谢春秋难得静默,给了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适合。”
谢了君本来没指望能听到答案,兴致缺缺,但一听见这句话,他顿时竖起耳朵,大改态度,语气缓和地问道:“什么意思?”
谢春秋目光飘远,右手四指在扶手上轻敲数下,像是沉入了思索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目光转过来,开口道:“当初我的确想要修练千劫心法,从你老爹身上拿到典籍之后,便在秘境内细细钻研,然而翻来覆去细看了数次,压根得不到头绪,一开始还以为时机不对,需要特定的机缘,但后来我沉下心,思来想去了一番,才发觉不太对劲。”
谢了君问道:“什么不对劲?”
谢春秋笑了下,反问道:“你可知,为何有那么多人走上魔修之道?”
谢了君静静地看着他,没回话。
谢春秋脸皮厚,不觉得尴尬,自己按着问题回答道:“世间求仙问道者比比皆是,这当中总有那么一些人,资质太过差劲的、被挑断筋脉、废去修为的、练功时走火入魔的,以及本来就变态残暴的,他们有的不甘做一名废人,有的不愿屈居人下、只想一步登天,有的是为了报仇,有的是单纯想祸害一方……所以统统走上一条险途。”
谢了君听了,平静地说道:“你说得不太全面。”
谢春秋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世间浩大,人心莫测,你就拿这几点来概括,太简单了。”谢了君道:“不过目前看来,魔修之道的确是条险途,那些人下场都不太好。”
谢春秋道:“魔道难飞升,走上这条路的人大多数是想成为堪比真仙的天魔,但自古以来,世上只出现过一位天魔,不过天道持守均衡,魔道结果惨烈,却是容易修炼,那些惊世的魔修典籍,只要稍微花点心思,自然能成功练成。”
“就像你说的,《千劫心法》共分十八层,想要突破一层,就必须手染腥血,即便不突破,偶尔也会生出暴虐之心,这些便是所谓的代价,然而我连门都找不到。”谢春秋语气轻松,似乎毫不惋惜,他继续说道:“我翻看这本典籍,就好比是看一本凡书,难以领悟,就像被难以言喻的屏障阻隔,始终练不成。”
谢春秋轻笑了声,说道:“《千劫心法》是魔道典籍,却极为难修,不过它是魔尊一脉的本命心法,地位特殊,我便以为是跟血脉有关,后来我经过调查,发现事实不是如此。”
“修过千劫心法的人不单单只有魔尊一脉的人,而魔尊一脉中有一些人根本练不成千劫。而且那群成功修炼千劫心法的人,包括魔尊本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谢了君心中生出了一种预感,双手顿时一紧。
“他们皆是能经受万千苦难之辈。”谢春秋低头喃喃道:“千劫,千劫,受千劫万难。”
谢了君身子一松,见缝插针地说道:“我没受过千劫万难,练不成的,别找我。”